云怯怯地走到床邊,突然有一種新婚之夜的感覺,蘇俊的臉浮上她的眼前,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衛敏銳地發現了她的不對,問他:“怎么了。”
云搖搖頭,慢慢轉身坐在床邊,在遠離衛的地方,放好枕頭、鋪好被子安靜地鉆了進去,又想想,調好半夜手機鬧鐘,然后再次安靜閉眼。
衛感覺云的心里,肯定有什么事情發生了,但他現在的身體移動確實不太方便,于是慢慢蹭啊蹭地,挪到云的近旁,撫著她的頭發問:“怎么了?”。
云說沒事:“睡吧。”
衛只好又蹭啊蹭的,回到他那床邊,關上臺燈。
屋里一片漆黑,路燈漏過窗簾縫,偷偷灑落進來,衛睜著眼睛,想著心事。
云把被子拉到頭頂,象個小鵪鶉,把自己藏了起來。
衛轉過頭看她,黑暗中看不清楚,于是他把自己的枕頭挨在云的枕頭旁邊,然后蹭啊蹭,來到云的身邊,探手進去摸她的臉,一手溫濕。
衛慌問:“云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云:“沒事,就是想哭一下,沒事的。”
衛:“是不是我讓你過來不高興了?”
云:“不是。”
不是那就好,衛于是隔著被子抱她。
云:“不關你事的,就是想哭一哭。”
衛;“好吧。”
他只好親親她的頭頂,陪著她。
好一會,云被子里鉆出來透氣,嗡聲嗡氣地說:“幫我拿餐紙。”
衛忙伸長手,幫她在茶幾拿紙……
云把自己清理完,轉身靠在衛的懷里,抱住他。
衛又親親她的頭頂:“好了。”
云:“好一點了。”
衛:“這幾年你過得很辛苦吧。”
云眼淚又上來,但習慣擦在衛的胸前,“嗯。”
衛搖頭輕笑,沒有出聲。
衛:“你累嗎?不累我和你說些事。”
云:“還不累,你累嗎?”
衛:“還好。”
云抬眼,在黑暗中看他,看不太清楚,但牙很白。
她伸手輕撫他的唇,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軟的地方。
被衛輕咬了一下手指道:“別挑逗我,不然你別想好。”
云忙飛快收手,不敢造次。
衛輕笑,再吻吻她的額頭,就那么伏在她的頭上方。
過了好一會,聽到他說:“蘇俊臨走時,我在他旁邊。”
云頭往后撤,抬眼看他。
在上次最后見面時,衛曾發過長長的短信,告述她蘇俊犧牲的經過。
而他今天說的這句,是什么意思。
她在繼續等待。
衛:“其實,我見過蘇俊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在奶奶的病房。”
云:“你那時就在A市了?”
衛:“那時候,我爸爸情況好轉了很多,我就打算到A市來——找你。”
云突然覺得胸口有點痛,那一年,她剛決定和蘇俊結婚,沒想到衛來找過她。
她拉緊了衛的衣服。
衛:“沒事,都過去那么久了。后來我知道奶奶生病了,就去看了他,在走廓上見過蘇俊。”
云:“你怎么認識他?你們又沒有見過面。”
衛:“我看了他工作牌,我知道他的名字,大強說過。”
云,好吧,忘了大強這個雙面間諜。
云:“后來呢?”
衛:“我就開始云游四海,到處走走看看。那幾年呆在小鎮里出不來,我都快要瘋了。”
云能怎么他被混在小鎮的狀況,如同雄鷹被關在籠子里,象猛虎被壓進地牢。
她用力地抱抱他。
衛俯身又親了她一下。
云:“還有呢?你還在什么時候見過蘇俊?”——因為衛剛才說不止一次,她直覺兩三次這樣。
衛:“在汶川,我們剛過去的時候,交通管制,還是搭了他們醫療隊的順風車。我感覺他那時候認出我了。”
云聯系蘇俊臨行前一段時間的異常舉動,而后面也從他的信中,知道他偷看過他的日記,所以他的舉動就可以理解了。
衛:“他臨走時的晚上,我們在一起執行救援任務,第二天早上,我們有一場談話,他問我出發家里人會不會擔心,讓我感覺他好象知道些什么。”
云睜大眼睛說:“我沒有和他說過什么,關于你的,是有一次他幫我們家收拾東西時,發現了我的日記本。”
衛:“哦,這樣就說得通了”。
但是云的身體有些顫抖,她想那段時間不堪的遭遇,不由得雙手摟住自己的肩膀。
衛也發現了她的異常,忙抱著她問:“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云深呼吸幾下,把那時的恐懼和害怕呼出去,笑著對衛說:“沒事了,已經過去了。后來呢?”
衛輕撫著她的眉頭,問她真的沒事了?剛才的云表現得象一只受傷的小羊。
云堅定地望向他說,真的沒事了,過去了。
衛才繼續說后面的事。
云才清晰知道,蘇俊離開的那些細節,沒想到他還邀請衛來家里做客,沒想到他最后拜托衛來照顧她們娘倆,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再次漫出。
衛親親她的額頭,輕抱著她,讓她在懷里安心地哭。
等云自己哭停,自己取了餐紙擦了眼淚,再重投回衛的懷抱,說:“沒事了,都過去了。”
衛:“是啊,有時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么巧,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連結在一起,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云想著他們倆這么多年的兜兜轉轉,也感嘆萬分。
突然她抬頭問:“你上一次回來,陪小楠過生日的那次,這些事為什么不告訴我?”
衛:“我是想找機會說,但是好象總沒有機會。”
的確,那次碰到了小楠被綁架事件,兩人又分開了。
唉,真是命運的安排。
兩個苦命的人,互相抱著,心中無比感慨。
云:“這么多年,你就沒碰上個合適的?”
衛:“是有碰到過好女孩,但沒有合適的。”
云眼看他,為什么?
衛:“她們都不叫云。”
云又羞澀又欣喜地低頭:“又會來哄我。”
衛:“真的,不騙你。有些女孩很大方,但又豪爽得太象個男人了,我又不愛男人;有些女孩很溫柔,但動不動就耍小性子,感覺要和她們相處好累。”
云:“我也耍小性子啊,你不累啊。”
衛:“那不同,你耍的小性子都在我喜歡的范圍內。”
云還想說些什么,被衛往前一撲蓋在身下,悶聲說:“總之拿我的小烏云去比,沒有一個合適的。”
云在身下樂開了花,捅捅他的胸口道:“那萬一我又結婚了呢?”
他郁悶地說:“那我當和尚去。”
云戲道:“騙鬼啊,連鐘點工都勾搭。”
衛直起身子,認真看她:“沒那回事,是她看我家沒有女主人,動了歪心思,我忙得很,哪有空理她。”
云:“那肉色絲襪?”
衛難得露出一抹難堪:“那天我應酬回來,喝了點酒,沒想她還呆在我家沒走,我就讓她幫我倒了杯水,結果她就挨過來,脫衣脫襪的………”
看著云的眼越瞪越大,衛忙發誓:“我發誓,我馬上就嚇醒了,把她連人帶包推了出去,后來才發現還落了絲襪,我已經讓多吉幫忙丟了,誰知道他還留著。”
衛不無懊惱的樣子。
云難得欣賞他的惱羞成怒,說真的,他們這么多年不在一起,他就算跟哪個女人發生些什么,也不是什么事情。
但他這么表白,云還是很高興的,有某種小女人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那”,云伸出手指撫過他的喉結:“你這么多年,就沒有找過女人嗎?”
衛直直地把身體摔倒下來在床,把頭趴在枕頭上,不作聲。
云推推他。
衛沉悶地說:“最早幾年,苦悶的時候,找過幾次。不是動感情的那種。”
云:“后來呢?”
衛:“從汶川回來之后,我的頭痛一直不好,睡眠很差,就沒有心思了。”
云突然想起他的頭痛,他的創傷應激障礙,忙關心地問:“那你現在怎樣了?頭還疼嗎?平時睡得好嗎?”
衛從枕頭上歪頭看她,含笑說:“后來在XZ碰到一位上師,被罵了一頓,就罵好了。”
他不敢說,也是因為被罵了那一頓,他才下決定重新想辦法回追云的。
云笑而推他:“看來以后要經常罵你才好。”
衛一副獻身的樣子,歡迎來上——哦,歡迎來罵。
兩人一時不說話。
衛也問她:“那這幾年,你也沒碰上合適的?”
他知道,如果云想再婚,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云半天不說話,衛推推她。
云:“我不想再為了別人而結婚,還好有小楠陪我。”
衛:“你會為了你而結婚吧。”
云:“嗯。”
衛想再問什么,卻見云忍不住小小打了一個哈欠。
衛忙止住了談話,翻身仰臥,并不忘把云摟在懷里說,趕快睡吧。
云真的也是累了,嘟噥著晚安,不一會就睡著了。
衛也迷糊地睡去,在云的身邊,他也感覺特別安心舒服。
半夜的時間,云被鬧鐘吵醒,輕輕掙開衛的手,他嘟了一句什么,轉身又睡著了。
云再次準備好冷敷袋,放在大衛的大腿上,把他一下子驚跳起來,讓云開心地暗笑不停。
唉,真是甜蜜的煩惱啊。
然后,衛勒令說,甭管什么每5小時、6小時冷敷一次的醫囑,他大衛的睡眠第一位,然后又對云加上一句:“你也要睡覺,不然明天早上丑死。”
好吧,這個嚴重后果把云也嚇住了。
于是,“偃旗息鼓”,專心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