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臥談會的時候,云想了想,還是告訴了衛這件事,包括他們倆的談話。
倆人久久沒有說話,倆人的手卻越握越緊。
突然,云畫風一轉:“糟了。”
衛看她,怎么了。
云:“我都忘了收她咨詢費,這么重要的情感咨詢,可貴了。要不?”
她笑咪咪地轉向衛,衛感覺不妙,大聲聲明立場:“不干我事,她早辭職了。”
云:“作為前任上司加上任藍顏知己,你怎么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啊,這點費用還是幫忙掏了吧。”
衛正想嚴詞拒絕,突然想到什么,臉上浮起得意的微笑:“我幫付也行,但是我們家的財政大權都在我老婆手里,我副卡上超過20元都要報經她審批,這樣吧,如果她同意,我就給你付了。”
云想不到兜兜轉轉,這球踢回自己這里,她一個枕頭打過去:“死大衛,你這個敗家子,你膽肥了,居然敢背著我在外面泡妞——”
反正二樓隔音好,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反過來,無人知曉,反正這倆人第二天下樓時都神清氣爽,特別是衛。
日子總是這樣,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一晃眼,小珊也四歲多了。
但隨著小珊的長大,云和衛感覺自己不僅智商有點不夠使,情商也有點不夠使了。
他們一見到小珊,就有一種習慣性頭疼的反應,不過現在已經不疼了,主要是疼著疼著就習慣了。
如果說,小楠是早慧而乖巧懂事的,小珊則是早慧而有個性的。
從一歲不喝母乳之后,除了日常和家人玩,晚上小珊就獨立睡她一樓的嬰兒房了;到了一歲半,她已經能夠和別人進行“嚴肅而認真”的談話了。
到了兩歲半,她要求重新設計她的嬰兒房,非常特別的設計。
整間房除了兩面高聳入頂的書柜,沿襲了整體的北歐風格,
其它家具不多,但看的人都很一言難盡:
比如蠢萌蠢萌的漢堡床、柳條編織人形座椅、DNA造型臺燈、會傾斜的凳子,仙人掌式沙發等,還有其它的稀奇古怪家具和裝飾正在過來的路上。
如果在多吉的房間是打滾放松,
在小楠的房間則是爬樹屋、玩沙子、蕩秋千,
來小珊的房間,則是找虐來了,除了她那些古怪的家具,還有一系列古怪的問題冷不丁地問你,完全超出小學、中學、大學的教學大綱,讓經驗豐富的“薔薇組合”組合頭疼不已。
小珊一直在家,沒有去幼兒園,但她已經自學到小學三年級的課程了。
從三歲至今,云和衛一直在勸她上幼兒園,每次屢敗屢戰。
因為你有一萬條要上幼兒園的理由,她就有一萬零一條不上幼兒園的理由。
如果你說:在幼兒園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
她說:她在小區也可以和小朋友玩;
如果你說:在幼兒園可以跟老師學知識;
她說:她說老師會的她也會,還會示范給你看;
如果你說:她單獨在家有危險;
她說:她單獨在家一直很乖,沒有危險。
總而言之,她才不去上那些幼兒園跟那些弱智小孩子學那些弱智的知識,玩那些沒臉的游戲,她丟不起那人。
好吧,人家小珊每天和大衛跑步、鍛煉;和多吉學各種美術、裝飾知識;和小楠學習自然科學,包括手機、計算機各種操作;和云學習人文科學,各種家務、人情世故,整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小蘿莉。
再回幼兒園跟同齡孩子排排隊、拉小手,逛公園,的確也太難為小珊了。
是啊,對一個從兩歲就自學成才,還會收拾房間,還會幫媽媽做飯的乖寶寶,你們還能奢求什么——麗娟這樣勸他們。
但對著這個打不得罵不贏辯不過的聰明小家伙,云和衛還是感覺郁悶,有時就會變成惡趣味,兩人相視一看:小樣,讓你看看什么叫封建家長制?
“薔薇組合”以惡虎之勢向小珊撲去;
感知不妙的小珊早早向外逃去,邁著健壯的小短腿跑向小楠房間——那里有樹,逃生空間比較大,嘴里喊著:“小楠哥哥、多吉哥哥,救命。”
那兩個哥哥知道,象抽風一般不定時觸發的家庭大戰又要上演了。
兩大只一方,三小只一方,以捉住或護住小珊為目標;
如果兩大只勝,小珊被捉住,就會被咯吱到上氣不接下氣,或玩“拋硬幣”游戲從一樓到二樓,而后三小只要負責一樓全部區域的衛生,一周;
如果三小只勝,小珊可免做“玩物”,然后三小只需要負責自己的房間衛生,公共區域由兩大只包干,一周。
只有在與家人游戲的時候,小珊才會表現出小女孩應有的天真和稚氣,而她的逃生能力也日漸風長,有一次差點從樹屋樹枝沿著原來的貓貓逃生通道蕩到房間中央,也讓云和衛嘆為觀止。
有時,衛在床上使勁的時候,也會問云,要不要再生一個“不那么聰明的寶寶”;云氣喘吁吁回答:“萬一來一個更聰明的呢?”
算了,還好有彼此,兩人在共同達到巔峰時欣慰地想到。
最后,云想了一招,她帶小珊去了云間,從早到晚玩了三天。
如果小珊呆了三天,還是不肯上幼兒園,以后不想上小學、中學的話,那就隨她了,反正咱平常人無法理解“天才的世界”。
不過小珊在云間玩了三天之后,突然同意去上幼兒園了。
本不報希望的兩大只喜出望外,象天底下大多數的父母一樣,他們不希望孩子有多么出眾和優秀,只希望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云和衛也不能免俗。
雖然他們也非常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見,如果他們想過得不一樣,那就不一樣吧,又不是過不起。
不過,小珊自愿“低調做俗人”,又是另一回事。
那天晚上,云和小珊在漢堡床上聊天時,云認真問了小珊這個問題,她怎么想通了,要去幼兒園過“弱智”的生活了?
小珊很認真地說:“因為在云間和貓貓玩,很快樂很幸福,貓貓很聰明,但從人來看,它們很弱智;我感覺到那是另一種知識,與書本完全不同的知識,這種知識只有與人在一起才能學會,和更多的人在一起,就可以學會更多,所以我只能上幼兒園了。”
云抱抱她,親吻她可愛的小臉:“你知道那是什么知識嗎?”
小珊認真看媽媽,不懂。
云:“那是關于愛的知識,也是關于情感的知識,只有和人在一起,才會學到。”
小珊:“嗯,我會認真學的。”
云親親她:“晚安寶貝,媽媽愛你。”
小珊:“我也愛你,媽媽。”
云到了小楠的房間,今天他倒沒有在多吉的房間玩,而是用電腦在做什么。
云走過去,象他一樣坐在樹墩上(現在小楠房間已經有五個樹墩,保證家里每人一個。)問他:“在干嗎?”
小楠也變化很大,從一個白凈的小男孩,長成了清秀修長的英俊少年,聽多吉說,還有女生當面向他表白,但人家很酷地說,考上清華之后,再考慮個人問題。
他的房間變化最大的,是他的樹上,沙地上,放了很多機器人,都是他搗鼓出來的。
小楠喊了一聲媽,然后注意力又回到他的電腦上,說是要設計一個能爬樹的機器人,然后幫他把東西放到樹上或是拿下來。
云親親他的額頭,說別玩太晚,就離開了。
她現在去的是多吉的房間,三個孩子的母親,自然要一碗水端平。
多吉今年已經十四歲,象小楠一樣,他長高了很多,表面上又瘦又酷,但表情比云剛見他的時候,柔和了很多;在這個與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家庭里,他同樣收獲了很多愛。
前兩年,衛無意中幫他找到了媽媽,問他要不要見一見。
多吉想了兩天說,見一見吧。
之后他們就在一家高級餐廳見了面。
她媽媽現在是A市某高官夫人,原夫人在他先生升官之后,湊巧去世了,讓背后的她得以上位,不僅繼承原夫人的位置,也繼承了他家原來的兩個兒女,雖說高官司與她相差20多歲,她與他們的兒女年齡倒相差不多,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他們倆在一家高級西餐廳的包房見面,多吉媽媽看著多吉酷似他爸爸的模樣,還是有些激動,但后來也就克制了很多,問了多吉現在的情況,還給了他一張支票,說自己對不起他,讓他忘了自己這個媽媽。
多吉出門的時候,把支票撕了,看到停車場一直等他的衛;
回到家里,看著客廳溫暖的燈光,看著一直等他的小楠、小珊和云,他甚至讀懂了小楠眼里的忐忑不安,一掌輕拍到他的頭說:“想什么呢?這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于是他收到了小楠和小珊的歡呼和擁抱,此時他的心,更加地落地與安定。
現在他看著云進來,很自然地收好桌上一大堆時尚雜志:“我知道了,媽,我馬上就去洗澡睡覺。”
云輕輕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多吉開始喊她媽,而不是“云阿姨”。
上了二樓,衛不在書房,也不在主臥,應該在他的樹洞——陽臺那里。
云推門出去,見到她的衛,應聲轉過頭來,笑眼白牙,伸手拉她入懷。
遠處,城市燈光點點。
有一句歌詞,突然在兩個人心中響起:
一個人心中,只有一個寶貝。
久了之后,寶貝變成老寶貝。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