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秋十一月雍合山莊

武林盟主謝長天被發現釘死在臥室的墻壁上，死狀可怖。

十天以后，這個消息傳遍了江湖。

“聽說了嗎，謝長天死了，而且死法和前面幾個一摸一樣。”

“真是太殘忍了，謝盟主是被一劍刺入喉頭，活活釘死在墻壁上的，然后，尸體的四肢還被一根根的切下，謝老夫人看了謝盟主的尸體后，當場就嚇瘋了。”

“哎，看來江湖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到底是什么人，武功如此高強，還這么歹毒？”

江湖上一時人人自危，生怕哪天自己也被釘死在墻上。

少林寺

“了空方丈，現如今也只能請你出山主持武林正義了。”空山掌門林天昊面色凝重地看著眼前靜坐的了空方丈。

“求方丈為我峨眉派掌門主持正義。”“還有我青城派。”“我神水宮速來在江湖上沒有仇家，但宮主卻被那樣殘忍地殺害，還請方丈為我等主持正義。“

各大門派的掌門及代表也都圍著了空方丈哀哀切切，就差下跪磕頭了。由此可見，此次江湖連環仇殺事件到底有多么嚴重。

“阿彌陀佛！老衲不問江湖多年，江湖恩怨江湖了，請各位施主回吧。”了空方丈雙手合十閉眼入定不再理會周遭的嘈雜。

眾人看了空方丈主意已決，便把目光投向空山掌門林天昊。

“林掌門，你們空山派自來是武林中的清流，您又是下任武林盟主，此事我們全憑你差遣。”峨眉派代理掌門水悠然鄭重說道。

各大門派皆附和相求。

一時，他們像是又找到了主心骨，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有人甚至認為，憑他們這么多人齊心協力，抓住兇手指日可待。

空山掌門林天昊捋了下胡須，頓了頓，道：“那老夫便勉為其難了。”

于是，一群人又簇擁著離開了。

就在他們離開后，少林寺后山掠過一道白影——一白袍少年正快速掠過湖水，他漆黑的長發如同被風吹起一樣獵獵舞動。瞬間功夫，他就在水幕處隱去了蹤影。

原來，在那水幕之后，竟然還有一個隱藏著的山洞。那個山洞的入口在水幕中間，那從山上流下來的水所形成的水幕正好將那山洞給遮擋住了。這個山洞的入口并不大，大約可以容三四個人同進，里面卻漸漸變得略寬。

少年進洞后，便一頭扎進了洞里的一汪溫泉池中，他浸泡了很久，似要把身上難聞的氣息全泡去般。

“阿彌陀佛。”了空方丈不知何時站在了少年面前。

“嘩啦”一聲，少年不耐地拍起池水。

“和尚，你又來了。”

“你殺了武林盟主，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你暫去關外避一避吧，阿彌陀佛。”了空方丈語重心長。

“撲哧——”少年似被了空的話逗樂了。

“和尚，我殺了這么多人，你怎么不渡化我？”

“佛不渡不可渡之人，阿彌陀佛。”了空雙手合十，眼神一閃而過的痛苦。

忽聽見“嘩啦”的水聲，少年從池中飛身而出，發間的水珠順著他刀削般俊美的臉滑落，滴在新換上的白綢長衫上，瞬間暈染開一團陰影。

“佛不渡我，那就讓魔來渡吧。”

少年凌厲的眼神掃來，那雙眼瞳深處竟藏著一抹綠，看起來極致妖異。

空山玄影閣

“掌門，這起仇殺定是和這些被殺的人有關。“空山派首席大弟子林正一冷靜地分析，“我查閱了《武林紀事》，發現近二十年來，也只一件事曾經轟動武林，莫非是和當年的事有關——”

各大門派的掌門及代表面面相覷。

“不好了，又出事了——”空山派弟子急匆匆來報，“掌門，老掌門被釘死在德正堂的墻壁上……”

“快，我們去看看。”林天昊面色凝重地帶領眾人前往事發地點。

眾人剛趕到德正堂門前，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走進堂內，只見老盟主林天宇被一劍刺入喉頭，釘在整面都染了血的墻壁上，四肢被一根根的切下，扔了一地。

“這——這——”在場的一部分被嚇地連話都組織不起來了。

“此人竟在我等的眼皮子底下殺人，狂妄至此，我等必協力將其鏟除，以肅清武林蟲濁。“林天昊臉色很不好看，怒氣在眉頭凝聚。

眾人還未回過神來，一時寂靜無聲。

“哈哈哈——“大笑聲打破了所有人的寂靜。忽然一陣曼聲長歌傳來——“薤上露，何易唏。露唏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何方妖孽，有膽就不要藏首藏尾？“林天昊想用激將法逼出兇手。

然，就在大家屏息靜聽時，一道白影已踏上了陌間，離去。

待到眾人想去追時，已經連片鬼影都不見了。

“定是大光明宮當年的活口，定時他們尋仇來了。”雪山派掌門慕容復突然狀似瘋癲，口中叨叨著，“下一個，下一個——！？”慕容復踉踉蹌蹌地跑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過了幾天，江湖上傳言，雪山派掌門慕容復瘋了。

又一死，一瘋。

如今，江湖上的酒肆茶鋪里都盛傳著另一個傳言。

“聽說是大光明宮的少主干的，他當年僥幸活了下來，練就了天邁神劍，如今是來尋仇來了。”

“想當年，武林幾大門派血洗大光明宮，殺了幾天幾夜，真是冤孽呀……”

“誰說不是呢，換我是那個少主，我也會復仇。”

“你——得了吧，二麻子！”被叫作二麻子的青年又一次被無情嘲笑，兩頰氣的通紅。

而少林寺后山的山洞里，少年的心情似乎極好，他歌聲浩蕩，沖霄而起：“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后山又有奇怪的聲音了，你聽見了嗎？”少林寺小和尚豎起耳朵靜聽。

“方丈說了，后山是禁地，那里必是壓著什么鬼怪，你可別好奇闖進去，聽見沒有。”年長的和尚揪著小和尚的耳朵，在他耳邊大聲說道。

“呀，師兄，快松開，松開，耳朵要掉了——”小和尚疼的立馬去扒拉那只揪著他耳朵的手。

兩人鬧將著消失在少林寺的林間小道上。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身后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藏在樹后，被拉的老長。

一個月后的某天夜里，雪山派掌門慕容復死了。

就在少年回到少林寺后不久，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少林寺的整片天。

“了空，你出來——了空，快滾出來——”少林寺的門口集結著各大門派，在林天昊的帶領下，峨眉派、雪山派、青城派、神水宮等一眾教派個個都來勢洶洶。

“阿彌陀佛！”了空方丈帶領少林子弟來到門前。“各位施主，這是何意？”了空掃了一眼，面容平靜。

“老禿驢，你窩藏兇手，還敢問何意？”青城派代理掌門忍不住搶在眾人之前責問了空方丈，聲音惡狠狠的。

“阿彌陀佛，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了空雙手合十，目光空遠。

“少廢話，交出兇手，今日便作罷，如若不然，別怪我們手上的刀劍——”青城派代理掌門話未說完，眾人只見眼前銀光一閃，接著，一顆頭顱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起來。

眾人一怔，眼前一句軀體倒下。

“眾位，是在找我嗎？”一襲白衣站在了了空方丈旁邊，慵懶地看向眾人。

“你究竟何人，竟如此殘忍殺害眾派多位掌門，還殺死了現任武林盟主？”被眾教派簇擁著的林天昊，問。

“呵呵——你們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不過是血債血償罷了。怎么，有問題嗎？”白衣少年正是大光明宮宮主的獨子白夜行。

“好一個血債血償，那你剛剛殺死青城派代理掌門，這條人命怎么算？”

“哈哈哈——你們都該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白衣少年的眼神，再一次涌現出了濃厚的陰郁。

那是殺人者的眼神。

“阿彌陀佛，施主請住手，冤冤相報何時了。”了空大師的聲音清晰的響亮起來。

“殺了他，我們這么多人還怕他不成。”眾教派中此刻突然有人呼和。

一呼百應。

一群人瘋了一般殺來。

那一夜，血光沖天。

看著滿地的尸體，了空方丈哽咽，神情痛苦不堪。“當年是我不該將天邁神劍劍譜的事情泄露出去，大光明宮被屠，老衲難辭其咎。”“當年我趕到那里時，你父母已盡皆亡了，只有你命大，還留著一息。這一切都是老衲造的孽啊！”

當年了空方丈將六歲的白夜行帶了回來，放在后山調養數月才堪堪救回一條命。因為愧對他，了空方丈也極少去見他，只命人照料好他的生活起居。

白夜行自身體恢復后就日夜練功，他牢牢地記住仇人的面孔，為短時內突破武學修為，他不惜靠毒藥來改變身體，終于在十七歲那年練成絕世劍譜。

在練成當日，他就拿青城派掌門祭了劍。他絕不會忘記，父母是如何慘死，大光明宮的宮人是如何死于這群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之手。

對于了空，他是感激的，畢竟是他救了他。

如今聽得了空道來的真相，他只覺人生就是場笑話。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白夜行忽然大笑起來，詭異而瘋狂，他大笑著，長吟：“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在他的眼睛里，沒有憤怒，也沒有喜悅，而完完全全只是——瘋狂！

“和尚，這人間不值得！”說完，他抽劍自刎。

“天！——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了空方丈驚慌地撲過來，堪堪扶助了白夜行的身體，臉上竟不自覺地滴下淚來，他面容悲愴，竟似一下子老了十歲。

夜幕下，唯有皓月無聲，冷徹千古。

這一場浩劫之后，武林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而世人卻再不見了空方丈，他將自己囚于少林寺后山的山洞中，日夜誦經祈福。

十年后，少林寺子弟在后山洞中發現坐化了的了空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