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貝原想接口笑她，也有些文青氣質，忽然想到喂馬劈柴這人結局卻不太好，便把話題岔開。

“怎么你一天不著家，你媽也不管你。”

洪符神情有些低落道：“她成天就忙著生意……”

林貝回想蘭姨平時的言行，確實整天在面館里忙活，即便不是飯點，也是在擇菜、腌肉、和面，精神都用在面館的活計上了。

符瑾瑾平時應該也是有點被忽視的小意見，只是不知道在這個虛擬實境中，這種情緒是被放大了，還是符瑾瑾平時把它壓抑住了。

“蘭姨也是為了你吧……”

洪符輕輕捻著發梢，道：“我知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媽媽的閨名？”

“額……”林貝語塞，好像目前只有自己知道這里是個出故障的虛擬實境，眼前這個符瑾瑾的意識的化身，對自己完全沒有記憶。

她完全融入在這個世界的角色中了。

面對她狐疑的小眼神，林貝正在想怎么搪塞。

洪符自己若有所思的開口道：“唔……你的口音和我很像，難道我們是老鄉？我們兩家以前是鄰居嗎？”

林貝暗忖，適訓機是這樣來調和細節漏洞的嗎？

旁邊七郎已經鋪好了攤子，但他不善言辭，呆坐在攤位上不敢吆喝，抓耳撓腮的樣子，只恨邊上沒有另一家賣布的，好等人吆喝完了，他來接一句“我也是”。

林貝不再和符瑾瑾的意識化身在這里捉蟲，過去幫七郎的忙。

洪符則是皺著眉頭自我修復世界觀。

只聽一道溫柔但不失威嚴的女聲響起：“瑾瑾，又在這里胡鬧。”

洪符一縮脖子，咕噥道：“又在外面叫我小名。”

林貝循聲望去，只見一名中年美婦，前呼后擁而來。

身穿著桃紅色緞面對襟襖，外罩同色緙絲粉白雙花百蝶褙子，下著玫紅海棠花羅裙，一雙細眉窄如墨線，兩枚杏眼瞪圓，其中卻含三分笑意。

正是符曉蘭，蘭姨到了。

蘭姨先望向林貝，疑惑道：“這位小哥，咱們在哪見過嗎？好生面善。”

“額……大約是同鄉？”

蘭姨敲敲額頭，笑道：“你看我這記性，怎地想不起來，不過小哥面相喜慶，福緣深厚，想必來歷不凡。”

林貝也挺高興，蘭姨做夢也覺的自己喜慶……

符曉蘭轉而又皺眉向洪符道：“成天知道瞎跑，店里多少事，也不來幫忙。”

洪符默不作聲。

蘭姨繼續道：“那高太尉又來了，還想著那事。”

洪符這次倒是很灑脫：“媽，錢財身外物，要不就從了吧，咱們也不能跟太尉府死扛啊。”

符媽欣慰點頭道：“女兒真是懂事了，不沖動了。”

林貝驚訝道：“哪個高太尉，是高俅嗎？有個兒子叫高衙內那個？”

空氣中忽然一陣波動，符曉蘭和洪符似乎都再思考著什么。

突然，符曉蘭道：“是啊，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他還給他兒子提親……”

洪符：“媽，別說了，這店是您多年心血，他休想染指，除非踏著我的尸首進去。”

符媽：“呸呸呸，瞎說什么。”

又道：“你在這門口盯著也好，一會有貴客到，讓伙計領她去三樓。”

帶著一大群人又回去了。

三人繼續張羅賣布。

卻是無人問津。

熬了半晌。

只聽遠處蹄聲噠噠。

一個五官立體，面容姣好的小姑娘，騎著一匹小青騾子過來。

身上裹著一襲猩猩紅的狐皮小披風，滿頭的栗色長發先編了上百根小細辮子，又在頂門攢總結成一束，一起甩在腦后。

辮子上都裝飾著各色的小寶石，紅的綠的藍的紫的，在腦后甩來甩去，五彩斑斕。

小姑娘腦門上全是汗，手里捏著一方帕子，不住的擦拭。

左右兩邊各有一個穿綾著錦的小丫鬟，拿著金絲走邊繡著雪蓮的絹面芭蕉扇幫她扇風。

后面七八個健壯仆婦，捧著毛巾、茶壺等物。

騾子來到七郎的攤子前，小姑娘也不用人攙扶，自己利落的翻身下來，先捻起一塊布，用白玉也似的指肚在上面摩挲，面露喜色。

林貝一看她的相貌，不禁脫口而出：“熱巴？”

小姑娘脫口而出：“媽呀，快熱死我了！”

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的咳了一聲，正色道：“些許暑熱，何足掛齒。”

“那你為啥不換件衣服。”林貝心道這小姑娘長相和智商似乎不成正比的樣子。

“你不懂，去年冬天爺爺帶我來朝貢，官家夸我穿這件特別喜慶，今年特意又穿來的，就是路上有事耽誤了些時日，如此才到，天氣似乎略微暖了些。”小姑娘捋著脖領子上已經被汗打濕成一綹一綹的白狐貍毛，很是得意。

林貝被這完美的理由噎住無話可說，只能尬問道：“你爺爺是？”

“我爺爺復姓阿凡，單名一個提字，我叫阿凡孜。”小姑娘心直口快。

林貝一頭霧水拼命回憶百家姓里有這個復姓嗎。

旁邊洪符突然出聲打斷道：“原來你就是阿凡郡主，失敬了。”

抱拳行禮，依然是行的男子禮節。

阿凡孜大咧咧一擺手：“不用客氣，我們那不興這個。”

洪符抿嘴一笑，又望著阿凡孜手里不住擦汗的那塊帕子，疑惑道：“郡主手里這布料有些眼熟啊。”

阿凡孜哦了一聲，爽快道：“那當然了，就是你們掉的，我在長順門口撿到的。”

原來正是剛才在長順絲綢那里展示的冰絲小樣，后來打架弄掉了也沒在意。

林貝倒是想起了，當時店里似乎是有幾個西域人。

阿凡孜把那塊布在額頭上又抹了一把，才道：“在那我就看著你們了，人家的店里，也不方便和你們搭話，現在既然他們不愿意談這筆生意，咱們來談談。”

“額……怎么談？”林貝對這行業也不熟悉。

“可以買斷，也可以合作。你們要是只有這批貨呢，我高價包圓。要是能持續供貨，我們談一個保底價，然后我若是賣不出去，你拿這個保底，差價算我的。我若是賣得高了，高出部分咱們談一個分成比例，嗯……例如二八。”

不斷擦汗的小姑娘，卻絲毫沒有熱昏頭的感覺，思路清晰的很。

林貝坦然道：“當然不是只有這批貨，不過后續能供多少我也說不準。”他想的是出了這個虛擬實境還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數，再說虛擬貨幣掙它干嘛啊，夢里數錢玩么。

洪符在一旁微微一笑，道：“二八，郡主太客氣了，您既然擔了風險，怎么也得拿三。”

小姑娘擦汗的手都抖了一下，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望向洪符。

“我……我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