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既然我的乖女兒都發話了,爹,也就不追究了,秋桃,起來吧。”岳寧又摸了摸岳清畫的額頭,確認真的沒有發熱,這才安了心,“既然身體不舒服,今日功課就免了,但是,琴還是要練。”
岳寧對這個女兒,也是有諸多無奈,從小到大,什么都好,就是太過任性、倔強,如果有一天她變得懂事,這祖上定是燒了高香。
岳寧前腳剛走,秋桃又跪在地上,“謝謝小姐替秋桃求情!”
“起來吧,不是替你求情,本就是我的錯,”岳清畫轉過頭冷冷的看著她,“誰犯的錯,誰就得擔著!”
秋桃戰戰兢兢的爬起來,岳清畫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栗,總感覺主子和昨日有些不同,可又說不好到底哪里不太一樣。
春杏看到秋桃站那愣了神,“秋桃。”叫了她一聲,“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點心沒有,拿點來。”
秋桃這才醒了神,“是!”從屋里退了出去。
“秋桃怎么有點恍恍惚惚的……”春杏嘀咕了一句。
“大概是剛剛嚇到她了吧。”岳清畫輕描淡寫的接了一句,然后扭頭問春杏,“今天是幾月幾日了?”
“六月初七啊。”春杏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這秋桃恍惚也就算了,怎么連主子也……唉。
岳清畫眼神如死灰一樣,慢慢走到妝臺前,坐下,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這個14歲時的自己,面無表情的喃喃道,“下個月就是乞巧節了。”
“嗯!小姐又可以去集市了!”春杏看看她,“小姐不高興嗎?”
她記得上一世,在乞巧節的集市上,因為貪玩,不小心和春杏、秋桃走散了,走到茶樓門口時,突然從里面沖出來一個跛腿的人,往大街中央推了她一把,迎面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她被嚇的跌坐在地上。
車夫見前面有人,急拉韁繩,馬瞬間身體后仰,抬起了前蹄,眼看就要踏在岳清畫身上,慕君墨及時出現,將她從地上一把拉了起來,從此成了她的救命恩人,為了這一恩,葬送的是她岳家滿門!
在她被打入冷宮前一個月才知道,那哪是什么英雄救美,那只是慕君墨處心積慮,自導自演的一場相遇,可他要的不是她,從來都不是。
岳清畫細細想來,前世的種種不幸,都是從那個乞巧節開始的。
“小姐,點心來了,今天廚房新做了花生酥,聞著可香了。”秋桃把點心一樣樣擺在桌上。
前世,自打進了宮,就很少能吃上家里做的點心了,只有等三節兩壽或是四時八節這樣的大日子,父親才會托人給她送去愛吃的點心,后來,父親含冤入獄就再未吃過。
岳清畫拿起一塊點心,眼睛竟漸漸有些模糊,只咬了一口,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春杏遞來了帕子,“小姐,這是怎么了?”春杏一把拿過岳清畫手里的點心,也咬了一口,并沒有覺得有哪里不妥,“秋桃,瞧你干的好事!快去告訴廚房,以后可不許再做這點心了!”
“是!”秋桃心里覺得自己特別委屈,為什么又是她錯了?
“慢著”岳清畫叫住了秋桃,“不是點心的問題,是我眼睛有點不舒服,現在沒事了。”
春杏瞪了一眼秋桃,“以后仔細著點!”
秋桃低著頭,一言不發。
岳清畫看了看她,心里突然閃過一絲不忍,“秋桃,給。”岳清畫拿了幾塊點心給她。
秋桃雙手接住,“謝小姐!”然后退到一邊小口小口,慢慢的吃了起來。
“春杏”岳清畫也拿了幾塊分給了春杏。
“謝謝小姐!”春杏到毫不客氣,幾口就吃完了。
岳清畫挑了一塊最大的,往嘴里一塞,“今年乞巧節我不去趕集了!”點心碎末從嘴里噴了出來。
“小姐,您剛剛說什么?”春杏沒聽清楚。
岳清畫喝了可茶,把嘴里咽了干凈,“我說,我乞巧節不出門!”
春杏看看秋桃,秋桃連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這可是春杏長這么大頭一次聽主子說乞巧節不去趕集,每年乞巧節就屬她家主跑的最歡,一年都沒落下過,每年乞巧節趕集是必去!
有一年小姐在院里放紙鳶,把腳給崴了,都讓用轎子抬著去,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這一覺醒來,感覺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秋桃拽了拽春杏的衣服,給她使了個眼色,想讓她試試小姐說的是不是真的。
春杏悄悄瞄了一眼岳清畫,“小姐,您今年真不去啊?”春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不去!”岳清畫的語氣十分堅決。
過了幾秒,岳清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樣,眼里瞬間一亮,“去,告訴管家,把我院里的這些個花花草草全鏟了!我要種桃樹!”
“全,全鏟?”秋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花草可都是您親自挑選的。”
春杏覺得小姐就是一時興起,悄悄湊到秋桃耳邊說,“你告訴管家,別糟蹋了,移到別處去好生種著,說不定哪天小姐又想她的花花草草了。”
秋桃把話轉給了管家,院子里很快就換上了桃樹,只是已經錯過了它開花的季節,即使這樣,岳清畫依舊覺得,這桃樹特別喜人。
轉眼就是乞巧節,岳清畫果然沒有去集市,一反常態的乖乖待在家里,哪也沒去,這樣,就遇不到慕君墨了吧,真好。
“小姐,小姐,老爺回來了,現在在前廳,讓您前去請安。”秋桃慌慌張張的跑進了屋。
春杏把岳清畫拉到妝臺前坐下,立刻開始為她打扮起來。
岳清畫問秋桃,“就老爺一個人回來的?沒有旁人?”
岳清畫記得前世的今天,父親一早就去了軍營,也是未時才回,平日里父親不曾要求她每日必須請安,可那天紀王爺也來了,父親怕失了禮數,方才派人來傳話。
那天她還以為只是簡單的問安,誰曾想是來與父親商議紀岳兩家的婚事,這婚事還是皇上賜下的。
可是因為上午在集市對慕君墨先動了情,當得知與紀千宸有婚約,便故意對紀王爺出言不遜,還用跳池塘威脅自己的父親必須解除婚約,那一天本該歲月靜好,卻被她鬧得雞飛狗跳,最后兩家人不歡而散,丟盡了岳家的臉。
現在想想,上一世的膽子當真是大,紀王爺單名一個榮字,是我九溟國的開國功臣,由于前朝皇帝荒淫無度,老百姓的日子無比艱難。
當今圣上,前朝的司馬大將軍慕夜,揭竿而起,推翻舊統,建立新朝。
紀王爺與慕夜一同長大,一直是慕夜的左膀右臂,曾經慕夜還救過紀王爺一命,兩人乃是八拜的生死之交。
此次政變紀王爺對慕夜極為支持,率領岳寧等多為將軍聯合周家一起擁戴慕夜登上皇位,因他護國有功,被圣上封為護國大將軍,食親王祿,是本朝唯一的一個異姓親王。
那時要不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估計紀王爺早就治她一個大不敬之罪了,后來退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為了事情不再惡化,也是為了顧全紀岳兩家和皇上的顏面,不得已才找了個理由,說她與紀千宸八字不合,這婚事才作了廢。
“嗯。還有一個人跟將軍一塊來的,小姐你怎么知道?”秋桃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猜的。”岳清畫顯得異常平靜。
同樣的事情,同樣的時辰又發生了!不同的是,她今天并沒有去集市,也沒有遇到慕君墨,如果上一世她像今天這樣哪也不去,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或許,嫁給紀千宸,也并不是什么壞事,畢竟,想靠她自己去報仇,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但如果能利用好紀千宸,那可就不一樣了,雖說他是紀王爺收養的義子,卻視如己出。
兩周前聽爹說皇帝最近舊疾復發,臨時認命紀千宸為攝政王,由太子監國,為此引發了許多朝臣的不滿,認為已有太子,根本無需再立什么攝政王,特別是周太師,極力反對!甚至稱病遲遲不肯上朝。
也是,周太師乃皇后娘娘的父親,慕君墨當朝太子的親外公,又是皇上的老師,怕也只有他敢這么和皇帝對著干了吧,換作別人,早砍頭了。
“小姐,好了。”春杏看著自己為小姐打扮的妝容,特別滿意。
“嗯!走吧,別讓爹等著急了。”
岳清畫優雅的走在前面,步履蹁躚,體態輕盈,腰間宮鈴隨著裙擺微微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
手中團扇半掩,眉間花鈿讓她的雙眼顯得越發靈動,再配上精致的步搖,宛若從畫中走出的仙子,春杏和秋桃低著頭,緊隨其后。
“畫兒,還不快快見過紀王爺。”
岳清畫腦海里對紀王爺最近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世,雖也這般氣度不凡,卻白發蒼蒼,如今的王爺,雖是不惑之年,依然意氣風發!
“岳清畫見過紀王爺,王爺萬福金安!”恭恭敬敬的向王爺見了禮。
“免禮”紀王爺呷了一口茶,“本王第一次見你時,你才有七八歲,如今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王爺過獎了,小女愧不敢當。”岳清畫微微頷首。
“哈哈……”岳將軍豪爽的笑聲響徹云霄,“王爺謬贊,謬贊了……不知今日小王爺為何沒有一同前來?”
“千宸最近忙于籌措糧草一事,實在是抽不開身,望岳將軍見諒。”
“紀王爺說的哪里話,自然是公務要緊,爹爹定不會介懷。”
岳寧立馬接話到,“畫兒所言極是!”
岳寧看著岳清畫,好像在看別人家的孩子,這么乖巧懂事,還是頭一次,岳清畫轉過臉,擠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