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很大，分成兩個部分。一邊是平日里穿的常服，掛滿了半個衣柜。而另一邊卻很是空蕩，只掛了一套衣服。
樸實的，橄欖綠的制服，肩章上的圖案熠熠生輝。
楚詞還記得秦宇穿著它的模樣，筆挺的身姿像是扎根山崖屹立不倒的松，器宇軒昂，堅毅又瀟灑。
楚詞伸手，輕輕拂過堅硬的衣領。
眼睛紅了，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她關上衣柜，待心情平復下來，轉身去了書房。
秦宇正在調整書房的擺設，他將書桌往邊上移了移，空出一塊地方，打算放一張懶人沙發。楚詞看書看累了，可以窩在上面休息。
他右手不太方便，動作自然而然慢了些。
身后傳來些許動靜，秦宇沒回頭，繼續手里的動作，“這么快布置完了？正好，看看這兒還缺了什么，我們抽空去買。”
“教官。”楚詞喊他，“你為什么從來不用右手？”
秦宇驀地僵住了。
“從我再次見到你，你沒有用過右手。”楚詞強調：“一次都沒有！”
秦宇調整好面部表情，語氣輕松，“左手就能完成的事，為什么非得用右手呢，對吧？”
“都這個時候，你還想繼續瞞著我。”楚詞眼睛酸澀，說話也帶上了一絲哭腔，“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我？”
秦宇放下手里的東西，走到她面前，抬手撫上她的前額，“小詞……”
楚詞卻后退了兩步，避開了他的觸碰，“你想清楚了再說！我不要借口，我只想聽實話。”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片刻，秦宇收回手，所有的措辭在觸及那雙通紅的眸子時，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輕嘆一聲，說：“右手受傷了，不方便。”
哪怕早已經知曉了真相，楚詞還是覺得難過，忍不住想哭。
她知道秦宇是多驕傲的人，也知道秦宇有多熱愛他的職業，所以她接受不了，秦宇因為受傷，黯然退場。
秦宇拉著她出了書房，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別哭啊！沒什么的，不影響我以后的生活。”
楚詞的眼淚卻越掉越兇。
“小詞，你聽我說。”秦宇柔聲安撫她，“我們不能只看壞的那一面，應該往好處想。”
他玩笑似的說：“你想啊，要不是受傷了，我也不會退下來，我們不一定還能走到一起。”
秦宇說的沒錯，如果他沒有退下來，那他就不會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在楚詞身邊。時間的流逝，楚詞最終會淡忘他，和別人走到一起。而他，也會徹底失去擁有她的資格。
“可是……”楚詞哽咽著，“我寧愿你沒有受傷！”
秦宇他就該馳騁在最廣闊的天空，而不是局限某個地方，平庸度日。
“小詞你知道，知道自己再也拿不起武器時，我還挺平靜的。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我一定要來找你，一定要把你追回來。我已經負了我的信仰，不能再負你了。”
秦宇抬起自己的右手，“這只手已經拿不起武器了，但是……”
他握著楚詞的手，十指相扣，“握住你的手，還綽綽有余。”
楚詞吸吸鼻子，問他：“我能看看嗎？”
“好。”秦宇轉身背對著她，抬手將上衣褪下。
小麥色的肌膚上密布著深深淺淺的疤，楚詞目光往上，落到他的右后肩。
傷口早已經愈合，留下了猙獰的，可怖的疤。
“很丑。”秦宇說：“你要是嫌棄的話，我改天去做個祛疤手術……”
話音未落下，他便感覺有什么溫熱的，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后肩。
秦宇后背僵直，眸中閃過驚愕。
楚詞的吻是虔誠的，不帶一絲旖念。
滾燙的熱淚劃過肌理，秦宇覺得后背仿佛要被灼傷。
他回身把楚詞擁入懷中，低頭親吻她的額頭，“我愛你！”
“你想回去嗎？”才哭過，楚詞的聲音有些啞，“回你最愛的崗位。”
秦宇看她已經平靜下來了，起身給她倒了杯溫水，“怎么突然問這個？”
楚詞不答，只是問：“想嗎？”
秦宇實話道：“想！”
“那你就回去！”楚詞說。
秦宇一愣。
楚詞：“就算待不了一線，你也可以去其他地方。我相信，無論在什么崗位，你都能做到最好！”
“可是小詞……”
“噓！”楚詞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先別說話，然后問他，“是因為我，對嗎？”
秦宇點頭，“是。”
失而復得，他比之前更珍視這段感情。他愛他曾經的職業，可他更愛他的楚詞。不知道什么時候，楚詞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超過他所熱愛的職業。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
“答應你之前，我就想過我們未來的無數種可能，包括你會再次回到你熱愛的崗位。但是，我還是答應你了。”楚詞沖他笑笑，認真地說：“我長大了，教官。”
“以前是我不懂，總想著把你牢牢拴在身邊。經歷了這么多，我真的已經成長起來了。”
“我們的愛情，不該成為你的負擔！我想讓你去追逐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我不要你留下遺憾！”
秦宇深深地看著她。
他才發現，他的少女已經褪去了全部的稚色。她不再是那個總纏著他，要他陪的小姑娘了。
“來。”楚詞牽著他的手去了臥室。
衣柜拉開，那套樸實的，橄欖綠的制服映入眼簾，秦宇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懷念之色。
楚詞仰頭看他，“穿給我看，好嗎？”
秦宇沉默著，半響，才說：“好！”
還是記憶中的模樣，筆挺如松，意氣風發。
已經好久沒穿過這套衣服了，秦宇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中升起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楚詞上前，幫他整了整衣領，“我知道你回去之后我們不能像現在這樣經常待在一起。但是我也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會用自己的方式愛我。”
楚詞眉眼彎了彎，眼底星光閃爍，“教官，你穿上這身衣服，真的特別帥！”
“一直沒有告訴你，你一身戎裝，是我最愛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