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唱得十分忘我。

她一邊在心里叨咕著“是你們讓我唱的怪不得我怪不得我”，一邊一口氣將《精忠報國》唱完，從“演唱”到結尾，完美到連個停頓都沒有。

整個過程，看得出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虔誠。

唱完了，還很有禮貌地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仿佛完成一場鄭重的儀式。

不難看出，大伙兒確實被她的表演震撼到了，從開到她表演完畢，他們的嘴巴都沒合上過。

教官更是一臉的難以言喻。

被雷劈，也不外如此了吧。

她覺得他們興許是覺得新鮮，長這么大沒見過會有人如此真實地展示自己的“才藝”，是被她的誠意深深撼動。

半晌，半晌，再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

然后，人群中傳過來此起彼伏的爆笑聲。

“夏夏，你這個敷衍高手——”

鑒于她是個禮貌的孩子，夏夏訕訕賠著笑，忍了。

“同學，”剛開始慫恿的那個男生再次開口，豎起大拇指，說：“你這歌朗誦得……簡直，簡直高啊。”

還有人給她順臺階，笑謔：“同學，肯定還有別人沒有的才藝吧？”

別人……沒有的？

夏夏認真想了想。

“沒有。”

大概教官已經(jīng)領略到了憐香惜玉這詞，便大發(fā)慈悲地饒她一命，于是夏夏在一片哄笑中被放回了原位。

剛坐下，就聽到方才那位又開始起哄。

“下面，由我們顧老大帶來一段精彩的表演。”

夏夏竟有了困意，將帽檐微微拉低了，進入假寐狀態(tài)。

這個被慫恿呼聲漸高的顧老大，跟她同病相憐。

夏夏無意識地用手掌托住下巴作支撐，開始假寐。

不過自己剛歷一劫，就聽到有人自告奮勇……地推別人入坑，夏夏心里稍稍平衡一些，這年頭不好好看戲的人是會遭天譴的。

這么想著，困頓的倦感也沖淡不少。

教官臉色斂了斂，目光炯炯，掃視著在座的所有人，似乎對“顧老大”這號人物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既是作為老大的，站出來！”

“好——”頓時掌聲雷動。

有人慢悠悠地從人群中出來。

那人走出來時，經(jīng)過夏夏，用手輕輕地拍了下她的帽檐，還順勢地拉了下她束在身面的頭發(fā)。

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一陣冷風伴著回憶席卷而來。

怎么可能……

“別睡了。”她聽到那個走過去的人低聲說了一句。

昨天話里有話地說什么叫別擔心以后他罩著她之類的……

這人，剛剛也沒發(fā)現(xiàn)他在隊伍里啊……

不過，她好像也沒見過他。呵呵。

她真的以為，他不可能會在。

她真的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她真的以為，她的直覺從來都是錯覺……

誰能想到，今日，“網(wǎng)友”奔現(xiàn)了。

她抬頭時，看到那雙探究的眼睛，才驚然發(fā)覺，或許，他從來就是故意的，他一直知道，他就是故意看著她出糗，故意看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

那張臉，沒被散落的發(fā)擋住，立挺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妖孽……

她仿佛都能準確讀出女生再次蠢蠢欲動的心思。

“同學，要不……你也跳一個？”有厚臉皮的女生眼睛冒著桃心慫恿。

許是陽光太刺眼，他伸手將帽檐稍微壓低下了。

“我沒有這些愛好。”男生臉上有些不耐，眼神中的冷光不著痕跡地朝人群中掃去。

“顧老大，開始表演！”仍是不怕死的那幾人。

夏夏伸了伸脖子看向后面，果不其然地，看到了那個帶著叫喊的人，和他身邊幾位慫恿將才。

這一吶喊，倒不顯得勢單力薄。

否則一個人是打不過這妖孽的。

夏夏卻不禁在心里為慫恿者哀念，他們怎么就沒三思而行，這盞是不是任他們拿捏的燈。

“好吧，表演是有的，只是，”那人大概是掃了一眼四周，在接觸到夏夏時，她心虛地低下了頭，他收回目光，對教官說：“我需要有人配合。”

毫無例外地，每個人的臉上你看我我看你，有是將自己置身事外，有是躍躍欲試的模樣……總而言之，茫茫人海皆是只等好戲登場的模樣。

夏夏則在心里豎起了十字架。

教官從旁邊站了出來，看著那個“老大”，一副很是欣賞他的眼神。

“來吧，有什么本事，全使出來。”

看到教官一副惜才的大義凜然的樣子，那些個會武術的男生的心里泛起些許鄙視，仿佛根本不相信這個只占皮囊和身高優(yōu)勢的人會帶來什么驚喜。

夏夏頭一次將墨菲定律意會得那么透徹。誒，事實總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樣，拐彎。

毫無意外地，她被精準地揪了上去。

“你就是故意的。”她強迫自己在看著他的時候至少能顯得無所畏懼。

她沒有大無赦的死罪，頂多，頂多也只是一個“虧欠”罷了。

但她知道，如果他此時知道她在腹誹什么一定會掐死她。

他嗤笑。

“幼稚，以為我像你不放過自己？”

什么？

事后夏夏仍為他這句話感到茫然。

說得好像他們真的很熟一樣。

在“幼稚”和“放過”這兩個如此深刻的字眼面前，遠抵不過她長久以來為自己所樹立的形象，一日內(nèi)便將她毀于一旦。

她所立的要平庸無奇而安靜度過高中三年的志向永遠幻滅。

全拜了眼前這個孤傲到極致，在未來的日子里可能會給她平添許多麻煩的人所賜。

那場無聊的起哄，終結于顧程楓對她武力值的挑戰(zhàn)。

她總算能證明自己，跆拳道三年，也不是白學的。那時的他們，頓時成了別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可謂風光無兩……

后來的事，夏夏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落敗的，而又是怎么和那個姓顧的并排成為學校第一風云人物的……

夏夏記得，和他的認識，源于一場在網(wǎng)絡上的議論風波。

當時夏夏由于個人議論過于片面而被無理禁言——其實片不片面也不是這版主這人說了算，她是作為一名漫畫連載作者，就冰川凍土論文發(fā)表了一些自己的個人見解，有站隊的，有謾罵的，有跟她論常識講道理的……

由此引發(fā)了一場口水戰(zhàn)……

——

“怎么？想起來了？”顧程楓揶揄地笑。

夏夏還在回味無窮。

顧程楓給倒了一杯牛奶，將她面前的碗筷收下去。

夏夏就著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口。

“才不是，”夏夏可才不承認，伸出腳去討按摩，待他笑著坐過來，又死鴨子嘴硬地補了句:“你可什么都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