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地理位置偏北，到了冬天，這里的人都得穿上厚實的大棉襖，才能抵抗的了那徹骨寒意，有錢的大戶人家則是換上裘服，彰顯富貴。

好在如今只是刮起了一陣短暫的寒流。

風停之后，氣溫也就回復了許多，商隊眾人穿的也厚實，前進速度并沒有因此慢了下來，只是面紅耳赤是在所難免的。

天色漸暗，走了大概十里之后，李玉就下了休整的命令。

幾名伙夫準備柴火生火做飯，其余人開始搭建帳篷，做好了這些，才開始拾些干柴升起篝火。

披著厚重裘服的李玉下了馬車，她的身體不如常人，一向畏懼嚴寒，本該安心在馬車內休息。

只是在馬車內那逼仄的狹小空間待久了，難免忍受不了，四處瞧了一陣，尋了處剛升起的篝火，便拿著小凳子坐在了旁邊。

侍女連忙跟了過來，手里還捧著一壺溫熱的果酒。

李玉剛剛坐下，侍女就立刻倒了杯果酒，遞給自己小姐。

這東西雖然不如烈酒，但勝在不上頭，喝下肚后，也能有股暖洋洋的感覺，且作用長久，比白開水效果好上不少。

空氣中，

漸漸逸出了女人香氣與酒香，火光搖曳下，兩道婀娜倩影仿佛帶著某種吸引力，在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幾分不一樣的魅力。

就在一側的殷商微微抬頭，目光在面前的兩個女人身上掃了幾眼。

倒不是他貪戀女色，只是李家小姐忽然坐到他搭的這堆篝火旁是出乎他意料的，畢竟他所在的位置，離李玉的馬車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或許是見他年紀小，所以李玉比較放心，而且這堆篝火旁只有他一人坐著。

坐在這里，在怎么也要比跟一堆漢子擠在一起要舒服的多。

望著李玉，殷商忽然覺得有些頭痛：這身子骨是不是太嬌弱了些，要是之后需要跑路的話，會不會直接撂挑子？

他現在不可能告訴他們會有危險在前方，這種事說出去也沒人信。

被當成瘋子還算好的，要是直接被當成壞人一伙的，他還沒辦法解釋，只會越描越黑。

只是越接近望北城，他就越是覺得不安。

這倒不是他有了什么預感，而是單純對未知卻又要發生的事，產生了恐懼心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要去學那些臭男人。”

就在他發愣時，侍女小蘭猛地出聲喝罵。

周圍的漢子們被這喝聲吸引，紛紛將目光投射過來。

殷商被喝聲一震，這才發覺自己發愣時，視線一直都是在這兩人身上，引起人家的誤會了。

“抱歉，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他連忙到了歉，覺得很是尷尬。

這并非是他被侍女嚇住了，只是單純的不想惹麻煩。

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因為任務，他甚至不會與太多人進行接觸，免得牽連進一些麻煩事里。

而且自己本就不占理，被吼了也就吼了，又少不了一塊肉。

“噗呲！”

李玉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兄弟，這大老遠的，你想去望北城做什么？”

“家里貧苦，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這不，

打算去望北城投奔親戚，尋個活路。”

連腹稿都不打一個，殷商張口就來了句謊話。

多虧他以前干過會銷，十個產品九個假也能賣的出去，說謊話的本事倒也隨之練了出來。

“哦，投奔親戚啊。”李玉點點頭，正要繼續開口，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小姐。”

徐攀拿著地圖走了過來，匯報商隊目前的位置：“咱們快到臨川地界了，給清風寨的過路錢也已經準備妥當，等過了臨川地界，大概再走四天，咱們就到望北城了。”

“好，總算是快到了。”李玉聞言長舒了一口氣。

繞是有舒適的馬車坐著，長途跋涉久了，也讓她本就柔弱的身子骨快散架了。

趁著李玉與徐攀說話的功夫，殷商四下望了望，發現了正與其他人吹牛打屁的王胖子，真不知這家伙究竟是哪里聽來的這么多稀奇故事。

那家伙在趕路時，為了不顯得無聊，時不時就會開開黃腔，或者是說說江湖趣事。

為人看起來雖然輕佻，但好在等同于人形自走收音機，讓這段旅途不至于那么無聊。

有時候殷商都覺得佩服，以王胖子的口才，不去當說書先生實在是可惜了，做什么護衛嘛，根本就是浪費人才。

翌日。

從帳篷里爬出來的殷商找了個偏僻地解決了排水需求。

林間的空氣經過一夜的沉淀，呼吸起來十分的舒服與清透，他敞開雙手，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一口沉郁了一夜的濁氣。

與他擠在同一帳篷里的是王胖子，那家伙的腳味太重，每次入夜休息，對于殷商而言都是煎熬。

啪！

王胖子跟了過來，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另一只手扣著眼角的黃色污垢，道：“大清早的，跑這來干嘛？”

“你來這干嘛？”

“內急，過來放個水。”

“我也是。”

“哦，那你還不方便，傻站著弄哪樣？”

“我已經方便完了，”殷商指著王胖子腳下，認真道：“被你踩著了而已。”

王胖子：……

……

……

清風寨的人早已經熟悉了林間清晨的模樣，清風徐徐，伴著一絲涼意，稀薄的霧氣盤旋在山頂上，偶爾會有一只小鳥穿破霧氣，眨眼就隱于林間。

今日的清晨，與往常不同，多了一抹凄冷的血色。

部分尚未干涸的血水順著石板流淌，然后很快就凝固不動了，地面上更多的，是已經發黑的血跡，還有一些斷發。

二當家王巖提著大當家的頭站在人群中，胡渣子上還掛著斑斑血跡，身上幾道明顯是才被包扎好的傷口，不時滲出血液。

他舉起了手中的頭顱，高呼道：“兄弟們，干了這一票，咱們就能吃穿不愁，享受榮華富貴，何必要苦苦守在這大山里，當個人人嫌棄的山賊？

大哥鼠目寸光，耽誤了弟兄們的大好前途，

今，我王巖了斷手足，只為我等，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富貴人生……”

……

“這算什么，戰前動員嗎？”

蹲在樹桿上的黑衣青年望著清風寨的方向冷笑道：“我記得大人誆咱們來做這趟活時，也搞了這么一出。”

“誰知道，這傳統好像自古就有了，要干什么事情前，總得說幾句激情昂揚的話提高士氣。”柳三嚼著肉干，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聲，又道：

“我昨日已經暗中給大人傳信匯報進度，其他同僚也都在趕來的路上，之后，就等這群山賊先動手了。”

“嗯，借他們的手，摸摸商隊的底也好。”

“我只是希望不要橫生枝節，大人這次的布計太過冒險，稍一個疏忽，咱們可都要掉腦袋的。”

“你怕了？”

“怕？不至于，那家伙不過一個八品而已，咱們人數上占了優勢，贏面還是很大的。”

柳三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里帶著些許愁緒：“只是這事犯了忌諱，要是做的不漂亮，那才是最麻煩的。”

……

馬車后貨架上，殷商望著遠方，眸子一片茫然，顯然心事重重。

為了這新手任務，他可是做了不少準備。

為了表現出貧苦，他先是去偷了件洗的發白的衣服，事后給失主放了一錠碎銀子，權當買了這件衣服。

還特意把嶄新的劍鞘換成了生銹的老古董，把頭發摩擦的支棱支棱的，最后給自己臉上打了點得用特定藥水才能洗掉的棕黃色藥水，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很難吃的上一頓飽飯的少年。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沒當獅子前，殷商覺得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當個豬比較妥當。

這番打扮，是避免他被人直接針對，能在危急的情況下，讓自己多一分反應時間。

袖子里，他還藏著一把賣相不錯，小巧玲瓏的手弩，且已經有三只短箭裝在里面，只為了不時之需。

除此之外，他腰間還別著兩枚價格昂貴、有價無市的霹靂子。

靠著釀造葡萄酒起家的他，直接就被這幾樣武器掏空了家底。

殷大商人不止一次捶胸頓足，這天殺的游戲要是不強制他必須參與，說不得再過幾年，自己也能成為富甲一方的商人。

要知道當初他剛穿越過來時，手頭上只有五十兩銀子，最后他硬是靠著這五十兩銀子，在三年時間賺了七千兩，這還是底蘊不夠，不敢大張旗鼓，要不然還得翻個幾翻。

“想啥呢？”

王胖子湊了過來。

“王胖子，前面就要經過清風寨的地盤了，你不緊張嗎？”

殷商可是記得清楚，自己剛入商隊的第一天，就是這家伙在一旁提點路上有匪患來著，這眼看著要到清風寨的跟腳了，他居然還這般輕松自在。

“哈哈哈，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怕？

那又能怎么辦，來都來了，總不能半路撤回去。”

王胖子臉上混不在意的表情，讓殷商微微松了口氣，或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新手任務嘛，應該不會太難。

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尖銳的破空聲。

還未反應過來那是什么，就看到一支箭插在了李玉坐的馬車頂上。

馬車內，穿出李玉和丫鬟的驚叫聲。

“臥槽！”

這是三年來，殷商為數不多的幾次爆了前世的粗口。

緊接著，他就聽見徐攀的聲音高呼起來：“敵襲，敵襲。”

天空中，同時傳來了密集的破空聲，至少百十支箭飛射而來。

殷商咽了口唾沫，該來的，終于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