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回府城圖窮匕見
- 宦海弄潮
- 柳生如夢
- 3013字
- 2020-06-21 05:00:08
從宋瑯房間出來,心頭喜悅已上眉梢的邱燮,急急忙忙招來了手下官吏,其中包括整個梁州的三把手,長史袁培智,以及南鄭縣縣令。
見往日不茍言笑的上司,如今那一臉喜色藏都藏不住,袁培智不禁有些驚訝和疑惑。
“大人,您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兒嗎?”
邱燮一邊解釋,一邊吩咐道:“那小王爺已經(jīng)明示了,要錢。你們快去準(zhǔn)備一下,將南鄭縣的庫銀都取出來換了,還有那些鄉(xiāng)紳,找他們要,跟著占了這么多便宜,如今也是時(shí)候吐出來些了?!?
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獅子大開口,也比不開口好。
朱縣令聞言,卻是臉色一僵。
“庫銀?”
所謂庫銀,就是朝廷統(tǒng)一鑄造的銀子,有特殊標(biāo)記,一般不會在市面上流通,平常用來支付官員的薪酬,而只有在賑災(zāi),或是征兵這些大事上才會大批動用,私自挪動,那可是重罪!
邱燮瞥了他一眼。
“你在南鄭縣,待了快有十年了吧,就真不想挪挪窩了?”
朱縣令一聽這話,心頭一熱,趕緊答應(yīng)道:“下官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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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晚上,一疊厚厚的銀票,也稱“飛錢”,便被邱燮恭恭敬敬地送了過來,宋瑯自然是毫不客氣地收了下來。
隨后,宋瑯又吩咐邱燮去準(zhǔn)備一輛豪華馬車,說是上次為了盡快趕到南鄭縣,讓徐大人他們安心,一路餐風(fēng)飲露,顛簸不斷,可苦了自家人,這次絕對不能再騎馬了,而馬車也一定得鋪上軟墊和地毯才行。
邱燮自然是滿口應(yīng)允。
在他看來,無論宋瑯怎么想,他受賄都是事實(shí),也是落在自己手上的把柄,既然這樣,也就不用急了,原本他還心煩宋瑯借這些不懂事的女子為由,強(qiáng)行拉著自己留在南鄭縣不走,如今倒巴不得他多惹些風(fēng)流債,如此這般,他們這些梁州官員才愈發(fā)安穩(wěn)。
就這樣,一行人又捱到了第三天下午方才慢悠悠地啟程,卻正好與州府派來傳信的信使錯過,惹得那倒霉的信使又趕緊快馬加鞭地回去尋找。
可就算拿到了州府差人送來的信箋,得知了蘇玄真他們在查案的事,邱燮也沒太放在心上。
人往往就是這樣,一旦認(rèn)定了某件事,那么就算之后再出現(xiàn)任何紕漏,都無需對方做解釋,他們自己就會替對方想出無數(shù)個理由來安慰自己。
因?yàn)闆]人愿意承認(rèn)自己犯錯。
可能是待價(jià)而沽,也可能是為了互相掌握把柄,或許是擔(dān)心自己這邊不愿給錢,還可能真的只是為了搏一些政績,雙方做一些利益交換,梁州損失一點(diǎn)人手,換取那小王爺在天子面前美言幾句。
很劃算的買賣。
連棄車保帥都算不上,畢竟小王爺拿了錢,就不至于將案子整個捅出去,又要錢又要命的那是土匪,混跡宦海的,彼此都知道那條底線。
何況,自己還有座大靠山呢。
一想到這,邱燮的心情便舒緩了不少,他甚至已經(jīng)在思考,如何到了那一步,究竟要犧牲誰,畢竟這里面他也可以做文章,將一些平日不聽話的,或是占了肥缺的給換掉。
做官,也是門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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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行數(shù)百里的快馬,換成了堪比一座移動小屋的馬車,這速度自然就要慢得多,再加上宋瑯這一路上完全施展出他從長安到梁州的能耐,繞來繞去,硬是拖了七天才回到州府。
中間倒未曾再收到來自州府的傳訊,所以邱燮也識趣的沒有多催,一直等到眾人終于抵達(dá)府城外時(shí),邱燮才總算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首先,出來迎接的人里,竟然沒有周康!
別駕周康,梁州官場的二號人物,雖說周康與邱燮之間算是競爭關(guān)系,但在宋瑯這個天子欽點(diǎn)的巡撫使前,自然得團(tuán)結(jié)一致,所以邱燮留他在府城壓陣,也很放心。
周康雖然瞧著不怎么樣,但能在梁州官場廝混這么多年,本事還是有的。
再者,從檢舉的折子遞到天子案前,再到宋瑯來到梁州,中間過去了這么久,梁州上上下下早就打點(diǎn)好了,所以他們占據(jù)天時(shí);外鄉(xiāng)人來梁州查案,人生地不熟,想去什么地方,都得靠他們帶路,所以地利他們也占住了;最后,你要說沆瀣一氣,同流合污也好,說同心協(xié)力,共渡難關(guān)也罷,總之,梁州官員上下一心,誰也不會主動出賣誰,所以人和他們也握在手中。
天時(shí)地利人和,一樣不缺,看似是被動的一方,實(shí)則完全占據(jù)主動權(quán),所以邱燮一開始就是有恃無恐的,甚至包括其他人也都這么想。
什么巡撫使,就算再厲害,難道還能從硬邦邦的石頭里榨出油來不成?
但今日,別駕周康不見了,而出來迎接己方的人,竟是以那小王爺?shù)氖窒?,鐘子期和蘇玄真二人為首,再一瞧留在州府的官吏們臉上的難看表情,邱燮便猜到壞事了,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因?yàn)樘^焦急,邱燮甚至越過了宋瑯,快步迎了上去,直截了當(dāng)?shù)卦儐柺窒鹿倮簟?
“周康呢?”
宋瑯緊跟著走了上來,一把按住了邱燮的肩膀,笑瞇瞇地道:“邱大人,這么著急做什么?”
邱燮身子一抖,一轉(zhuǎn)頭,望著身后滿面笑容的小王爺,總覺得對方臉上的笑容,以及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與往常有些不一樣了,但又不敢確定,只能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鐘子期看也不看邱燮,而是快步上前,與蘇玄真一道,恭恭敬敬地揖禮道:“下官鐘子期(蘇玄真),拜見大人!”
宋瑯笑問道:“怎么樣了?”
鐘子期直起身,神色嚴(yán)肅。
他本就生得一副濃眉大眼,極有威嚴(yán),如今攜帶眾官來迎,氣勢非凡,實(shí)在讓人瞧不出,他其實(shí)只是個八品小官罷了,當(dāng)下一伸手,朝城內(nèi)邀請道:“地方和人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只待大人您一到,就可以開始審了!”
宋瑯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就走吧,還等什么呢?”
邱燮心生不好的預(yù)感,趕忙阻攔道:“王爺,您這是何意呀?”
宋瑯一把攬住邱燮的肩頭,好似與他是多年的老友,全然沒有生疏的意思,只是那笑容,邱燮怎么看怎么覺得里面藏著扎手的刀子。
“邱大人請放心,例行公事罷了。您盡了地主之誼,本王可都記在心里的,放心好了。”
然而,事到如今,邱燮豈能再被他蠱惑。
“王爺,這一路行來,舟車勞頓,我看不如明天再說吧,如何?”
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所以情急之下,邱燮也只能想出一招拖字訣。
然而,宋瑯豈會再給他時(shí)間,讓他將自己好不容易創(chuàng)造的優(yōu)勢翻轉(zhuǎn),所以立馬道:“哎喲,我的邱老哥,你說本王在云鶴莊玩的好好的,你偏要催本王趕緊辦完事回京,現(xiàn)在本王想快些辦完事回去了,你又說再等一天,你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呀?”
邱燮額頭汗珠直冒,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這個,這個,下官,下官只是想,想......”
宋瑯問道:“想什么呀?”
邱燮急急忙忙地道:“想著王爺一旦辦完案子就得回去了,可下官與王爺十分投緣,心中不舍,故而想厚顏多留王爺一日,這地主之誼,下官還未盡夠呢,王爺,您看,這,您喜歡聽曲兒不是?下官家中,就有一副古琴,據(jù)說可是那嵇......”
宋瑯皮笑肉不笑地打斷了他。
“邱大人,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逃不掉的。不過你放心,這一刀肯定剁不到你頭上,莫怕,趕緊弄完了,你我再好好敘一敘情誼,到時(shí)候,您想跟本王聊多久都成?!?
邱燮還待再根據(jù)這些天的所見所聞,以美色或金銀來賄賂宋瑯,然后宋瑯卻沉著臉對陳靖下令道:“還愣在這兒做什么,還不趕緊帶他們走?”
陳靖抱拳答令,繞過宋瑯與邱燮后,開始指揮剛剛抵達(dá)州府的金吾衛(wèi)們將袁培智和一些占據(jù)梁州要職的官員們押走。
有人以為東窗事發(fā),開始清算了,心中害怕,轉(zhuǎn)身就想逃,可立馬就被眼疾手快的陳靖好似抓小雞一樣提了起來。
那人跑著跑著,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跑出去,而是懸在了空中,頓時(shí)驚恐地大喊起來:“啊!啊!救命!救命!”
宋瑯見狀,眉頭微蹙,呵斥道:“朝廷賜你官服,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丟臉之事,豈不是在敗壞朝廷的名聲?趕緊讓他閉嘴!”
陳靖馬上兩個大嘴巴抽過去,那人頓時(shí)就老實(shí)了,不,應(yīng)該說是暈了。
梁州官吏此刻全都轉(zhuǎn)頭看向邱燮,希望他出面,但邱燮心中還存著最后的希望,并不愿與宋瑯直接鬧翻,故而只能咬咬牙,將怒氣發(fā)泄在自己人身上,惡狠狠地道:“沒聽見嗎?不要反抗!總歸是要結(jié)案的,咱們又沒問題,一個個的在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