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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貴妃不如孩童語

  • 宦海弄潮
  • 柳生如夢
  • 3180字
  • 2020-08-23 10:53:30

牛皮帳篷里,大排筵宴,天子坐在正中央的長椅上,兩邊則是兩位貴妃娘娘相伴,不過都是單獨的座位,這是因為要想在正式場合與天子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則必須是皇后不可,兩位娘娘雖然尊貴無二,卻也差著那么一條不可僭越的紅線。

誰要越過這條紅線,別說禮部官員了,宋承乾與宋泰這兩兄弟就不可能同意。

兩邊依次排開,座次與昨晚基本相同,區別只在于將太子與太子妃及皇長孫這一家子安排在了一起,并且都變成了單獨的座位與餐桌,互相都隔著一段距離,而在門口的空地上,有一隊士兵正在依次清點著諸位皇子帶回的獵物。

不多時,便有一名氣質彪悍,身高體壯的士兵大踏步走上前,單膝杵地,向天子稟報道:“啟稟陛下,臣已清點完畢!”

宋澤雨一抬手。

“報來!”

那人立馬道:“是!臣已點明,齊王殿下共狩野兔二十一只,云雀十五只,百靈鳥十只,赤狐兩只,麂子一只!”

宋澤雨一邊聽,一手捻須,微微頷首,顯然對這個戰果是極為滿意的。

別看宋齊光這一行六人,個個裝備精良,而且還帶上了搜尋獵物的獵犬,可狩獵遠不是紙上談來這么簡單,這可是純純的技術活兒,再者里外不過幾個時辰,能狩來這么多獵物,顯然平日里就是勤加練習過的,所有哪怕是在天子這個過來人的嚴苛標準中,也絕對可稱滿意。

底下“打劫”了宋玄彬與宋和的宋承乾原本還對自己滿懷信心,可在聽到了這一連串的數字后,頓時也不淡定了,甚至都有些坐立不安。

不過,讓宋承乾稍稍安心的是,對于宋齊光的優秀表現,宋澤雨并未夸贊什么,而是一伸手,又朝底下問道:“乾兒的獵物多少,可清點完了?”

此言一出,帳篷外一名一直在等待傳召的士兵趕緊走上前,與前一位同僚一般,單膝跪地,叉手行禮后,朗聲道:“回稟陛下,太子殿下共狩野兔十九只,百靈鳥十三只,云雀十二只,貓頭鷹兩只,銀狐一只。”

宋澤雨聽到最后,眼睛一亮,直接坐直了身子,催促道:“哦?快將銀狐呈上來。”

宋澤雨的外在變化完全落在堂下眾人的眼中,眾人神色各異,而驚喜的宋承乾則是立馬站起身來,快步跑了出去,甚至推開了想要代勞的士兵,自己提起那只死去多時的銀狐走上前,雙手托著,直接呈到了天子面前的桌子上,連聲音也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父皇,銀狐在此!”

宋澤雨瞧了那銀狐幾眼后,便撫掌贊道:“這銀狐可不好找,尤其狐皮最忌破損,這一箭的位置可謂恰到好處,若是細心取下,放到外面,可頂普通人家一個冬天的口糧了,不錯,著實不錯!”

宋承乾在這名利場待了二十余年,哪怕后來沉溺酒色,但腦子依舊靈光,一聽這話,立馬喊道:“待明日,兒臣再多狩上幾只,定要為父皇做件新披風!”

宋澤雨面露笑意,“活像”一個慈祥的老父親。

“難得你有孝心,不過呀,依朕看,做條脖領,也足以御寒了,還有,也莫送給朕了,去年的衣裳都還能穿,還是待回京后,你親自送去張先生的府上吧。”

能讓宋澤雨稱一聲“先生”的,自然只有張清正。

宋承乾當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故而立馬喜不自勝地答應道:“兒臣,領命!”

宋澤雨揮揮手,宋承乾趕緊退了下去,而那只銀狐也被白朝恩喊手下內侍先取走,趕緊拿去處理了,畢竟這狐貍已經死了,放久了自然不行,另外狐貍有獨特的臭腺,如非專門的人來弄,不但容易劃破皮,影響品質,還容易讓毛皮沾上去不掉的騷臭,那這好好的一張狐皮,也就等于廢了。

“彬兒呢,可有收獲?”

眼看天子似乎直接略過了宋齊光,宋歡當即便想站出來為二哥鳴不平,結果對面的宋良卻搶在他之前突然開口道:“大哥果然厲害,僅一日,便有如此多的收獲,著實讓弟弟羨慕得緊呀!”

看來,天子的態度,連一向謀定而后動的宋良也忍不住了,再看宋承乾,他哪兒聽不出宋良的潛臺詞,當即冷笑道:“呵呵,七弟若有興趣,明日不妨與哥哥一起,哥哥也好教教你!”

最后七個字,宋承乾故意加重了語氣,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宋良自是不懼,只是搖搖頭,道:“算了,小弟愚笨,怕是再學上十年,也沒大哥這偷梁換柱的本事呢。”

宋承乾臉色一變,正要呵斥宋良,卻見宋澤雨突然一拍桌子,沉聲道:“好了!彬兒呢?”

宋玄彬這時也離開了座位,站了出來,一拱手,不卑不亢地道:“回稟父皇,兒臣無能,空走一日,并無所獲。”

宋澤雨眉頭一皺。

“哦?”

最后還是德妃娘娘這“飽經廝殺”的女人反應最快,立馬替宋玄彬辯解道:“彬兒自小性情仁厚,一向不喜造殺業,再者,這秋狝本就是娛樂之事,殺傷過多,恐礙天合。”

一句話,不但將自己兒子無功而返的尷尬化解,更將一個仁德的名號拋給他,貶低了其他人的努力,不過她這廂話音剛落,那邊坐在天子左手下方的宋景隆便用稚嫩的童音喊道:“不對,皇奶奶說得不對。”

宋澤雨眉毛一挑,又是驚訝,又是高興,與對兒子們時的威嚴不同,對這個親孫子,他卻是慈祥無比。

“哦?景隆來給皇爺爺說說,皇奶奶哪里說得不對呀?”

唐婉正想站起來,將此事搪塞過去,卻冷不丁想到了江先生昨晚囑咐的,竟閉上了嘴。

只見宋景隆站起身后,先是學著大人們一樣,行了個稍顯笨拙的揖禮,然后才道:“書上說,仁德對應的,是殘暴,我聽父親說,皇爺爺原來是大將軍,殺了很多很多人,難道,皇爺爺是殘暴的嗎?可父親又告訴我,九州是因皇爺爺的努力而安定,百姓們也因此過上了好日子,這難道不是皇爺爺的仁德嗎?皇爺爺昨天還說,有,有蠻子對我嘉國犬視眈眈......”

宋澤雨不等他說完,便大笑了起來,倒讓宋景隆一下子呆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隨后卻聽宋澤雨夸獎道:“好,好小子,哈哈哈,說的好,這犬視眈眈嘛,倒也貼切,那關外的蠻子,哪兒配得起一個‘虎’字?說的好!”

本還為自己的急智而自傲的德妃娘娘,萬沒想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小孩子當面打臉,臉色一下子便變得極為難看,如今勉強擠出幾分笑來。

“小孩子,胡言亂語......”

宋澤雨立刻轉頭道:“哎,孩童之言,最是天真,也最符合天道至理,這可是圣人說的。好孩子,不愧是朕的孫兒,說的話,都在理,只是不知有無名師指點,依朕看,不如這樣,來年春天,便送去張先生那吧。”

張清正本為太子太師,如今又提出讓他來教授皇長孫,天子的隱晦含義,或者說偏向,頓時讓宋良愈發不滿。

再看宋承乾,這對他來說,本是天大的喜事,畢竟先前因為稱心的事,他在天子那的觀感極差,如今總算靠兒子找補回來了,怎么都該趕緊謝恩才是,事實上,他原本也的確是面有喜色,可當天子說到張清正時,卻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童年時,被這些老臣們以天子的名義,各種苛刻對待的事,就在這一剎那,或許是作為父親的天性被激發,他竟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不行!”

宋澤雨一扭頭,眉頭緊皺。

“哦?乾兒有話說?”

其實,在喊出那兩個字后,宋承乾就已經清醒了,下意識便有些后悔,可當看見自己兒子那懵懂純真的眼神后,還是硬著頭皮拱手道:“父皇,兒臣以為,張師年事已高,而景隆年幼,頑劣不堪,兒臣實不忍張師太費心神,操勞過度,另外,兒臣已為景隆尋得名師,故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宋澤雨張了張嘴,卻在話要出口的時候,止住了繼續問下去的欲望,轉而道:“既然你有想法,那朕也不干涉了。來吧,繼續清點獵物,讓朕看看,朕的兒子,是否還有我宋氏的血性!”

一番清點下來,宋玄彬,宋泰,宋和這三人自然都無獵物可上報,而與之相對的,宋歡和宋良卻不是,他們最起碼,都有一兩只野兔或麻雀之類的小動物。

這卻是宋齊光執意要求二人留下的,說是拿了這么多獵物,已經夠了,再多,父皇必會懷疑,當然,他心里真正想的,其實還是想讓兩位弟弟在父親面前也過得去。

不過,有了先前的小插曲,宋澤雨倒也未對三位無功而返的皇子苛責什么,在態度上,對待眾皇子并無太大差別,只是唯獨偏向宋承乾一些,但也說不好究竟是因為宋承乾本身,還是因為皇長孫的緣故,末了,方才好似突然想起,問道:“瑯兒呢?還未回來嗎?”

眾人這才發現,宋瑯一直沒回來,正在這時,帳外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

眾人循聲望去,可頭一個見到,卻不是宋瑯本人,而是一顆長著角的,毛茸茸的腦袋,眼睛中有著極明顯的慌張,卻又藏著一股與其他動物截然不同的靈動。

竟是一頭活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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