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龍之逆鱗不可碰
- 宦海弄潮
- 柳生如夢
- 3517字
- 2020-07-21 01:51:08
為了保全自家主子的名聲,同時也是為給自己所犯錯誤而恕罪,年僅十四歲的少年郎,最終選擇了最為極端的方法來解決。
一聲悶響,林花又謝春紅。
一條鮮活的,年輕的生命,終在陰謀算計中消逝。
陳靖瞧見了這一幕,他雖與梅晨沒見過幾次,但一看宋瑯那樣子,便知這是對他極為重要的人,當(dāng)即下令,與其他金吾衛(wèi)們齊齊拔刀,將雷明等右監(jiān)門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住。
他當(dāng)然認(rèn)識雷明,哪怕真不認(rèn)識,可一看對方身上鎧甲的樣式,便知是哪支軍隊了,但這并不妨礙他出刀,表明態(tài)度。
雷明等人見狀,也都將刀給拔了出來,毫不示弱地與之對峙著。
令狐貂見狀,暗道一聲糟糕。
梅清秋還未從這猛烈的沖擊中回過神來,整個人都已經(jīng)呆住了。
剩下一個沈川。
他雖來府上沒多久,但與這年紀(jì)相差不大,性子天真可愛的小弟弟關(guān)系最好,眼見梅晨慘死當(dāng)場,哪怕不知來龍去脈,可看著雷明他們扣著梅姐姐與令狐先生的模樣,也知道必然是這幫王八蛋所謂,頓時恨得是雙眼通紅,拔刀便沖了上去。
“狗賊!”
雷明瞧見了,卻只是冷笑不止。
他才不怕對方動手呢,只要這小子敢動手,他就有理由反擊,畢竟他身份擺在這的,可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卻忽聽一聲爆喝響起。
“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剛剛還抱著梅晨的宋瑯,此刻已重新站起身來。
沈川持刀而立,哪怕離著雷明不過區(qū)區(qū)三步的距離,卻硬生生停住了,一轉(zhuǎn)頭,那是又急又氣。
“四爺!”
宋瑯抬起頭來。
他的臉色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任何悲傷或憤怒的樣子,只是淡淡地問道:“你是誰?”
雷明持刀而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吾乃右監(jiān)門衛(wèi)中郎將雷明!”
宋瑯聞言,心頭大恨,然而面上卻依舊沒有任何表現(xiàn),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依舊淡定自然。
“為什么來?”
雷明沉聲道:“今有人檢舉陳王殿下假借公務(wù)之名,私下收受賄賂,我等奉太子令前來拿人,帶回審訊!”
宋瑯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一直走到離雷明不過兩步的距離,方才停下。
“拿人就拿人,為何逼死我家中下人?”
雷明與宋瑯面對面,卻是凜然不懼。
他是宋承乾的親衛(wèi),靠山極硬,自然不會害怕宋瑯,竟反詰道:“你府上這下人簡直就是條瘋狗,拒捕不說,還咬傷了本將軍的手,伺機逃跑,慌不擇路下,撞在了石頭上,與本將軍何干?”
沈川聽到這,那是勃然大怒,氣得連握刀的手都在發(fā)抖。
“狗賊!這分明就是你逼死了他!”
雷明把眼睛一瞇,殺氣騰騰地道:“小子,注意你的口氣,少給自己身子惹麻煩!”
宋瑯一轉(zhuǎn)頭,看向令狐貂,淡淡地道:“是梅晨自己做錯了事,對吧?”
梅清秋此刻也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聽這話,眼淚都出來了,看著宋瑯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是又悲憤,又委屈。
“四爺,您,您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宋瑯眉頭一皺,呵斥道:“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還不閉嘴!”
令狐貂此刻也反應(yīng)過來,知道眼下是形勢比人強,趕緊順著宋瑯的話點頭道:“是的,是梅晨的錯,他未經(jīng)四爺您同意,便私下收受賄賂,如今東窗事發(fā),他怕被四爺您發(fā)現(xiàn),故而自盡,可惜死也給四爺您染上了污名,實在令人不齒。”
沈川與梅清秋都難以置信地看著令狐貂,實在難以想象,他竟會這么說。
宋瑯徐徐轉(zhuǎn)動著左手玉戒,瞇著眼,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對雷明道:“雷將軍,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雷明看著宋瑯,正要開口說還是把人帶回去,審訊一番才行,可看著陳靖他們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模樣,便知道今天想要強行帶人走是不可能了,何況他也知道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再者,其他人倒也罷了,總不可能真把一位朝廷親王也當(dāng)犯人帶回去嚴(yán)加審訊,就算真有下人口供可以往宋瑯身上潑臟水,此事最后必然也是不了了之,實在沒必要再生事端了。
事已至此,也算完成了陸先生的吩咐,雷明最后看了眼這位陳親王,一轉(zhuǎn)身。
“放了他們,我們走!”
陳靖突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雷明一轉(zhuǎn)頭。
“陳王殿下,您這是何意?”
宋瑯背對著他們,揮揮手。
“讓他們走。”
陳靖這才聽話地讓開路,雷明等人也順勢離開了。
宋瑯身子不動,只是啞著嗓子,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將鐘子期叫來,沈川留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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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跨過大門,宋瑯便一把揪過了低眉垂眼跟在身后的令狐貂。
此刻的他,全無剛才面對雷明時的淡定自若,反倒是雙眼赤紅,不斷喘著粗氣,就好似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龍。
“為什么?為什么沒看好他!”
令狐貂心里也委屈,畢竟事出突然,人家都已經(jīng)找上門,搜出了東西,他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這怎么能怪到他頭上呢,說到底,還是梅晨自己有錯,但這話他能說嗎?
令狐貂無奈道:“臣,有罪,還請四爺責(zé)罰。”
宋瑯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后,這才松手。
轉(zhuǎn)頭看了眼抱著梅晨的尸體,一臉黯然之色的沈川,還有蹲坐在一旁,雙眼無神的梅清秋,最后宋瑯又看向了令狐貂,粗暴地將他扯到了一邊。
“給本王想一個法子,我要那雷明全家陪葬!男女老幼,一個都不能少!記住了,一個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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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鐘子期快馬加鞭地趕來,他在路上也知道了梅晨的事,一見面,便安慰道:“四爺,請節(jié)哀。”
宋瑯的臉色冷若冰霜,全然沒有與對方寒暄的打算,直接下令道:“你與令狐貂一起,查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每一個與此事有關(guān)之人的名字,本王都要知道!記住了,若有不確定者,也一并報上來,這一次,寧可錯殺三千,也絕不可放過一個!”
鐘子期與令狐貂心中一凜,知道此事已觸及宋瑯的逆鱗,卻沒太過驚訝于宋瑯的狠辣,更不會因此而生出逆反之心,反倒覺得本該如此。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鐘子期與令狐貂同時一拱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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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為梅晨之死而傷心,囑咐好了鐘子期后,宋瑯立馬叫上尤在傷心中的沈川,由他駕車,又出門了。
江輕寒除了寫下“梅晨”兩個字外,還寫了第二個名字。
馬得祿。
此人原名馬繼祖,年輕時曾為當(dāng)時連秦王都還不是的宋澤雨的馬官,替他照顧戰(zhàn)馬,也不知該說是他走運,還是不走運,總之,他因天生腿有殘疾,所以一輩子也沒有真正上過戰(zhàn)場殺敵。
后來平定了天下,他也得了封賞,但一個只會照顧馬的馬夫,能力不足,又不懂趨炎附勢,自然仕途不算亨通,不能為主子解決難題,自然也不會委以重任。
不過,在天子政變登基后,再次封賞有功之臣時,他又受了加封,一度高至太仆寺卿,說白了,還是管馬的。
想他這一生,平平無奇,只因馬而得祿,故改名為馬得祿,也是討個吉利。
馬得祿后來在長安娶妻,膝下養(yǎng)有兩個兒子,長大后也都在太仆寺任職。
他生性老實,沒那么多花花腸子,從不去青樓,也沒娶妾室,與妻子白頭偕老,這一生雖無波瀾壯闊,但老來,也本該是幸福安樂才對,只可惜,兩個孩子卻不如他,在職期間,貪墨了大筆公款,甚至偷偷把種馬都賣了,這就不光是貪錢的事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死罪!
宋瑯領(lǐng)皇命來查賬,到今天,已是第九天了,大批官員砸鍋賣鐵也把錢還上了,而且就連鄂國公的后人楊奇,以及韓王宋歡這樣的大人物也都被逼著還錢了,倆孩子頓時慌了神,趕緊跟已經(jīng)不管事多連的老父親說了此事。
一頓聲淚俱下后,驟然得知自家孩子這些年做過的惡事的馬得祿,自是大驚失色,在痛斥了二人一番后,卻也舍不得讓兩個孩子出事,便趕緊找上了以前的老朋友,或是老朋友的后人商量對策。
先前秦駿在戶部鬧的那一出,馬得祿也去了,他沒念過書,其實什么道理也不懂,一會兒覺得秦駿說得有道理,一會兒又覺得那兩個催款的官員說得有道理,到最后,又糊里糊涂地跟著眾人到了東宮,見著了陸元直。
陸元直另一條毒計暫且按下不表,但總之,宋瑯得了江輕寒冒險讓南宮懷玉送來的書后,沒有怠慢,從自家府上出來,趕緊又找上了馬得祿家。
起先馬家還不愿開門,可猶豫再三,還是開了。
與六部還有高低排名一樣,太仆寺卿在官品上瞧著還不錯,但其實狗屁不是,而且他們爺仨也沒個穩(wěn)定的靠山,在宋瑯這三珠親王兼朝廷欽差面前,還真擺不了譜。
不過,讓馬得祿驚訝的是,這位陳王殿下與白日里,在戶部衙門中見到的不一樣,笑容如春風(fēng)化雨,一下子便沖淡了雙方分別作為催債人和欠款者間的天然隔閡。
“馬老,近來身子可好?”
馬得祿不解其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有勞殿下關(guān)心,老奴還算不錯。”
宋瑯點點頭。
“那就好,父皇還時常掛念您呢。”
馬得祿聞言,眼睛一亮。
“陛,陛下還記得老臣?”
宋瑯笑道:“瞧您這話說的,父皇當(dāng)然記得您,只是忙于公務(wù),無法隨時探望罷了,這不,知道您家里有難處,便特意遣我來了。那些欠的款項,您也不用著急,我這邊呀,再給您多勻出些時日便是。”
馬得祿頓時感激涕零,拜倒在地。
“多,多謝陛下!多謝殿下!老,老朽問心有愧呀!”
宋瑯伸手將他扶起,又道:“馬老,以后家中有困難,只管與本王說就是,不必太過羞澀,您是有功之臣,父皇怎么都不會虧待您的。”
宋瑯不知道江輕寒把這兩個名字傳給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親眼見到梅晨慘死后,他明白,這必定是有人要針對這兩個名字的主人下手。
而唯一能聯(lián)系上自己和馬家的事,就只有欠款,所以他才會特意跑來安慰對方,主動說要寬限些時日,乃至于不惜借自己父親的名義,說了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