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老趴在井底,總認(rèn)為天就井蓋那么大,而人自己又何嘗不是“坐井觀天”!沉迷在自我的世界里固步自封,不思超越!
韓瑞豐原本以為孫孝孜只是拿他的圍山轉(zhuǎn)“開刀”,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山包不過是一頭牛的“脖子”!
“爺爺,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得走了,公司還有好多事等著我呢!”韓家寶著急麻慌的說道。
韓瑞豐沒有言語,似乎還沉浸在驚訝之中。
此時,恰好七嬸將飯桌放到了炕上。
當(dāng)韓家寶轉(zhuǎn)身剛想走的時候,韓瑞豐好像才清醒過來:“等等,我還有話說。”
韓家寶雖眉頭微皺,但還是轉(zhuǎn)過身來。
“家寶,疙瘩湯馬上就好了,你吃完了,再走也不遲!”韓瑞豐眼神充滿了關(guān)切。
韓家寶深深咽了口唾沫,勉強(qiáng)笑道:“爺爺,我真的很忙!”
“再忙也要吃飯!”韓瑞豐瞪著眼睛說道。
韓家寶看到爺爺真生氣了,只好蹁腿上炕。
不吃是不吃,“吸溜”,“吸溜”,他一口氣吃了三大碗!
昨晚肚子里灌的全是酒!
疙瘩湯下肚后,他的額頭冒出了不少熱汗,感覺身子舒服極了!
七嬸將飯桌碗筷抄下之后,韓家寶連打了三個飽嗝,笑著說道:“爺爺,這回我可以走了吧!”
韓瑞豐臉色十分凝重,沉聲問道:“有件事,我想了好久,本不打算跟你說,但思來想去,還是想問問你是咋想的。”
韓家寶看到爺爺神色莊重,一顆心咚咚直跳。
“孫孝孜是頭地地道道的老狐貍!他給老百姓一個甜棗,得撈回一個甜梨,給你一個甜梨,肯定抱回一個甜瓜!而你老和他在一起,千萬要當(dāng)心,絕不能太輕易相信他的話,不管到啥時候,都應(yīng)當(dāng)留個心眼!”韓瑞豐意味深長的說道。
韓家寶瞪著眼睛,沉聲說道:“爺爺,你放心,我也不是三歲小孩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只要他能夠讓咱們村的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我沒有不合作的理由!”
韓瑞豐微微點了點頭,兩眼略顯不安:“家寶,孫孝孜開發(fā)咱們莊的礦山,顯然是早有預(yù)謀,而他是少平的朋友,也是少平介紹來的,你說這事,會不會和你三叔有關(guān)系?”
韓家寶身子猛然一震,就像被電擊中!
四目相視,韓家寶感到臉蛋發(fā)燙,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若不是自己逞能辦廠,就不需要巨款投資,也就不用爺爺出面借款,而搞來搞去,把爺爺?shù)膰睫D(zhuǎn)給搞丟了,為此,韓家寶內(nèi)心十分慚愧和內(nèi)疚!而此刻爺爺提到了三叔韓少平,他的心里也充滿了疑惑!
每當(dāng)遇到困難和到了絕境的時候,三叔都會“出現(xiàn)”,他發(fā)自內(nèi)心感激三叔!然而,要沒有三叔的“出手相助”,也絕對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這事肯定和三叔有關(guān)系!我是不是被他利用了?他為啥要大費周章?他的目的是啥?難道他和孫孝孜穿一條褲子……”韓家寶腦袋想的越多,內(nèi)心越恐懼。
正當(dāng)韓家寶越想越亂的時候,韓瑞豐長嘆一聲,而后閉著雙眼說道:“算了,家寶,你忙你的去吧!希望你三叔沒有摻和!”
韓家寶走了,帶著懷疑和恐懼走了,但更多的是理想和抱負(fù)。
青山徹底被“屠戮”了!
數(shù)十臺挖掘機(jī)和鏟土機(jī)在山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裸露的礦石越堆越高;成群的大貨車狂奔在山道之上,車后是漫天飛舞的黃煙。
年關(guān)之際,孫孝孜果然說話算數(shù),韓家莊的村民按腦袋瓜數(shù)數(shù),有一個算一個,每人五千塊!他還承諾,只要礦山轉(zhuǎn)著,紅利一年比一年多!
事實上,孫孝孜確實沒有放空炮!
三年后,韓家莊村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村中油漆馬路縱橫交錯,整潔而又寬敞;二層小樓鱗次櫛比,整齊而華麗;別說家家戶戶安了有限寬帶,連小轎車都成了標(biāo)配!
整個韓家莊都沸騰了!所有的村民都瘋狂了!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開心而又滿足的笑容!十里八村的大姑奶娘爭先恐后想嫁到韓家莊,而本村的黃花大閨女也不愿意找到別村,這叫自產(chǎn)自銷,肥水不流外人田!五六十歲的老光棍都插上了鮮花!就更別說年輕的瘸子拐子了!
他們心里明白,韓家莊能有今天,主要得益于有個好領(lǐng)導(dǎo)!
韓家莊有個好領(lǐng)導(dǎo)叫家寶,村民無不豎大拇指稱贊,無不爭相傳誦!家寶的威望更高了,口碑也更好了!
事已至此,韓瑞豐感覺自己的擔(dān)心也是多余的!如今,他現(xiàn)在最渴望的是家寶趕快找個媳婦,好給自己生個重孫子!
其實,保媒的把家寶家二門檻都踩破了!但他總是付之一笑,婉言謝絕!
他心中有夢,一路坎坷走來,他不但沒有忘,而且更加堅持!像他這種人,世上絕對不會太多,但也絕不會沒有!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如今,他的夢終于實現(xiàn)了!他也開始密謀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午飯之后,夏日炎炎。
韓瑞豐正坐在庭院柳樹下的躺椅上乘涼,手里不停的搖晃著老蒲扇,不大一會,竟然打了一個瞌睡。忽然,他渾身激靈了一下,被惡夢驚醒了!
他方才做了一個噩夢!晴空萬里,大孫子家寶在礦山山頂有說有笑,可是突然,天空陰云密布,電閃雷鳴,頃刻間,瓢潑大雨從天而降,瞬間泥石俱下,洪水肆虐,家寶在黃色的激流中幾個起伏,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韓瑞豐騰身站起,用力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跑到屋中,撥通了孫子的手機(jī)。
“您好,我現(xiàn)在不方便接電話,有事請留言。”不管韓瑞豐打了幾遍,電話那頭總是響起女人相同的聲音。
最后,韓瑞豐雙眉緊鎖,用力掛斷電話,耷拉著腦袋,在屋內(nèi)來回溜圈。
“老韓,你這是咋滴啦?剛才給誰打電話?”七嬸和顏悅色說道。
“家寶,這小兔崽子竟然不接我電話!”韓瑞豐氣呼呼說道。
“有事啊!上他們家找他去啊!”七嬸笑著說道。
韓瑞豐一拍腦門,喊了句“對啊”,便飛奔出屋。
“少安,家寶在家嗎?”韓瑞豐在當(dāng)院大聲喊道。
韓少安手抹額頭的汗珠,站在二層陽臺應(yīng)聲答道:“沒在家,爸,你找他有事?”
韓瑞豐站立原地,微微點了點頭。
“爸,在外面站著干嘛?快到屋里坐啊!”蘇若水拿著抹布,笑著說道。
韓瑞豐略微猶豫了一會,還是硬著頭皮走上了二層。
二樓視野開闊,寬敞明亮,無時無刻不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家里新添了真皮沙發(fā),實木家具,名牌電腦等等,擺設(shè)可以說煥然一新。
“幾天不見,又置辦了不少東西啊!”韓瑞豐背著雙手,瞧瞧這,看看那。
“可不是嗎,這小崽子把我們老兩口折騰壞了!竟給他收拾屋子了!”韓少安一邊墩地,一邊說道。
“哦,家寶是不是要成家了啊?”韓瑞豐眼前頓時明亮起來。
韓少安面紅耳赤,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不再言語,只顧貓腰干活。
蘇若水趕忙笑著說道:“嗯,家寶下午沒在家,就是和對象逛街去了。他不讓我們告訴您老人家,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韓瑞豐心里高興,孫子要成家了,抱重孫子就指日可待了。
“家是哪的?干啥的?”他禁不住問道。
“縣城的,教書的!”韓少安大大咧咧說道。
忽然,韓瑞豐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
“爸,您這是咋滴啦?縣城教書的不好嗎?”蘇若水察言觀色,十分緊張的問道。
韓瑞豐微皺眉頭,輕聲問道:“誰給保的媒?”
“爸,你跟我一樣,真是土掉渣了!這年頭,年輕人哪還用媒人,人家都是自己搞!”韓少安大聲笑道。
“不知根,也不知底,難道你們就放心?”韓瑞豐緊鎖雙眉,斥聲喝道。
“爸!家寶也不小了,還是一村之長,說話辦事還有有一定尺度的!再者說了,現(xiàn)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即便我們老兩口想管,也管不了了!”韓少安非常無奈的說道。
“爸,您就放心吧!家寶是您孫子,那眼光還能錯得了嗎!”蘇若水趕緊補(bǔ)充。
韓瑞豐長長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說何是好。
方才他做了一個惡夢,夢里面被洪水吞沒的是家寶,而面對親生的父母,他又如何說出口!
“爸,要不這樣吧,等家寶回來以后,我讓他找你去。”蘇若水看到公公十分惆悵的樣子,忍不住說道。
韓瑞豐非常無奈的點了點頭,只好轉(zhuǎn)身離去,而走時,步伐尤為沉重!
家寶會不會步他二叔后塵?不管韓瑞豐是睜著眼睛,還是刻意閉目,一顆心總是狂跳不止,而腦袋里沒有別的,翻來覆去是這點事!
往事歷歷在目,喪子之痛如鯁在喉,已近古稀之年的韓瑞豐,不由他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