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同黑色幕布，碎鉆一樣的繁星撒在上面，銀河就像落在其上的綢緞。輕柔的夜風吹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白喻坐在柔軟的草地上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厲山村，村子內的燈光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到凡間一樣。

“當~當~當當~”

鬧鐘響起，白喻緩緩睜開眼。他在輕柔的音樂聲中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一會才伸手把鬧鐘關掉，然后起身去洗漱。

他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又是那個夢……）進過那個缽后，那天在里面看過的場景就總是在他的夢里出現。（要不要跟夏桐姐說一下？）

洗漱之后他騎上自行車——他已經習慣這種平民交通工具了——來到夏桐家，在門口趴著的大黃站起來對他輕搖尾巴。

“大黃，早啊。”

大黃：搖尾巴搖尾巴。

他把自行車停到夏桐家的院子里，接著來到二樓的餐廳，夏桐已經把早飯擺在桌子上了，看見他后露出笑來：“早呀白喻。”

白喻有些羞澀地笑了：“夏桐姐，早。”

夏桐把他常坐的椅子拉開，白喻自然地坐下，正想跟夏桐討論一下夢的事，弄輝就回來了。現在天已經有些冷了，白喻已經穿上羊毛衫了，但弄輝還是穿著一身短袖。經過長期的鍛煉他身上已隱隱有些肌肉線條，正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程度。

“快去洗澡吧，這種天氣很容易著涼的。”

弄輝點點頭，拿上干凈的衣服走進浴室。

白喻：“弄輝好像越來越壯了。”

夏桐點頭：“是呀。最近吃得也比以前多了。”她把廚房收拾好后說，“我現在要去龍爺宮一趟，你們出門的時候記得鎖門哦。”

“好，再見。”

“拜拜~”

五分鐘后弄輝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從浴室走出來了，兩人一起吃了早飯后去學校。往常在第一節課前會有二十分鐘的晨讀時間，但今天領讀人剛走上講臺，班主任就帶著一個男孩走進教室了。

“大家停一下。”班主任讓大家停下來，然后讓男孩走到講臺后。“這是白言，會在我們班聽幾天課，希望大家能跟他好好相處。”

白言站在講臺后，看著底下同學的目光充滿不屑，特別是在看到白喻時，他還嗤笑一聲。

“我叫白言，京城人，來鄉下休幾天假，希望你們能離我遠一點，你們身上的自行車味臭到我了。”

班主任：“……”

同學們：“……”本來他們都打算等新同學說完話就鼓掌歡迎了，沒想到他來這么一段自我介紹，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短暫的沉默后，班里的人開始在底下交頭接耳。

“這小子當自己是誰呀？”

“京城來的怎么了？”

“好討人厭……”

白喻的同桌許樂問他：“白喻，這個白言不會是你親戚吧？”他看兩人其實長得還挺像的，不過白喻渾身帶著一股病氣，白言則很健康。

白喻只在白言進來時看了他一眼，之后一直埋頭看書，此時聽到許樂的問題后他點點頭，目光還是在書上：“我弟弟。”

“你弟弟？”你們的性格差好多啊。

班主任用手拍講臺：“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靜下來。……白言，不要跟大家開玩笑了，好了，那有個空座位，你就坐那吧。”

白言卻沒走向班主任說的空座位，而是走到了許樂旁邊：“喂，讓開。”

許樂看看白言，又看看白喻，下定決心要守護全班最嬌弱的白喻：“我不。”

班主任：“白言，你的位子不在那……”

白言看都沒看班主任，而是拿出一張卡丟到許樂桌上：“這里面有一萬，拿了快走。”

許樂把卡又丟回去：“我不要。”

白喻嘆了口氣，終于把視線從書上挪開，無奈地看著白言道：“小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跟自己親哥哥坐一起不行嗎？”

看他用鼻孔看著白喻的樣子，許樂心想你是當我們眼瞎？你分明就是來找茬的。

白喻：“這個位子有人坐了，你去那個空著的座位不行嗎？”

白言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用金錢收買許樂：“你是嫌錢太少嗎？那五萬怎么樣？”

“小言。”白喻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不要這樣，這樣很不禮貌！”

白言梗著脖子看他：“關你什么事！”

白喻低下頭對許樂道歉：“對不起，我弟弟太任性了。”

許樂尷尬地擺手：“沒事沒事，這又不是你的錯。”

白喻看向白言：“你跟我出來一下。”不想讓班里的老師和同學繼續看熱鬧，他想把白言叫到沒人的角落聊一下。

白言沒有說什么，安靜地跟著白喻走出教室。

在白喻經過弄輝旁邊時，弄輝對他說：“出了什么事記得叫一聲。”

白喻苦笑：“別擔心，我弟沒那么糟糕。”

白言也聽到了這句話，但他只是用鼻子輕哼了一下，一臉不屑地跟著白喻來到外面樓梯拐角，晨讀時間這里一個人都沒有。在他們出來后不久，教室里又響起了讀書聲。

“小言，你來這做什么？”

“你能來我為什么就不能來？”

“我是來養病的，你又沒有病。”

白言臉上嘲諷之意更甚：“怎么，又想用生病的理由來壓我？”

白喻感覺頭有點痛，這個弟弟小時候明明是那么乖巧可愛，怎么長大了就歪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最好。”白言看了看教室的方向，“你的那些同學也很喜歡你吧？你可要照顧好自己，免得你進了醫院他們又說是我害的。”他說完徑自走向了教室。

白喻愣了一下：“什么？”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嗎？

因為正事還沒說，所以他抓住白言的手：“等一下。晨讀完我會跟我同桌說一下，讓他跟你換座位的，但是你要跟他道歉，你剛才實在太不尊重人了。”

白言下意識想甩開白喻的手，但剛要發力就想到白喻身體虛弱，因此只是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對著他輕喝：“放開！有什么好道歉的！”

“如果你想坐我旁邊，好好跟他說他一定會同意的，但你剛才的做法就好像在羞辱他一樣。”

白言張了張嘴，最后什么都沒有說。兩人僵持在原地幾秒后，白喻無奈地松開手，白言立刻拔腿走進教室，白喻跟在他后面走進教室。

教室里大家雖然嘴巴都在讀課文，但眼睛都瞟向了他們兄弟倆。白言氣呼呼地坐到了空座位上，他的同桌斜睥他一眼，繼續假裝認真讀書。白喻對弄輝扯了扯嘴角，苦笑著坐回自己的座位，跟著大家一起晨讀。

晨讀結束后白喻立刻拜托許樂跟他弟弟換座位：“許樂，這幾天你可以跟我弟弟換一下座位嗎？”

許樂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以啊，不過我看你弟很叛逆啊，你鎮得住他嗎？”

高祁回過頭：“放心吧，我們會保護白喻的，弄輝的劍法可不是白練的。是吧同桌？”他說著還拍拍弄輝肩膀。

弄輝點了點頭。

白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高祁：“嗨，咱們是什么關系，你用不著這么客氣。”

許樂：“白喻，那真是你弟？”

白喻點頭：“嗯。”

（性格真惡劣啊……）幾人看向白言的方向想著，但考慮到白喻的心情，他們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

弄輝上下打量白喻，確定他除了心情不好外沒其他不好的地方才放下心來。

“你弟要住你那嗎？”他真怕兩人住一起白喻會被氣進醫院。

“應該吧……”白喻也不確定自己弟弟想怎么樣。

他記得弟弟還小的時候特別黏他，每次他要去醫院的時候弟弟都抱著他的腿哭不讓他走，他說什么弟弟都會聽。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又好像是一夜之間，弟弟忽然就總是對他橫眉豎目，沒有一點好臉色。

（他剛才的意思是……以前被冤枉過我進醫院是他害的？難道以前發生過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白喻走到白言身邊，讓他收拾東西坐到自己旁邊，另一邊許樂也迅速收好了自己的書走向白言的座位。

終于能坐到白喻身邊了，白言卻看起來一臉的不樂意，慢吞吞地把東西收拾進書包，背上書包起身，然后在許樂經過時含糊地對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許樂停下腳步看著他：“嗯？”

白言瞪了他一眼：“杵著做什么？擋到我路了！”

白喻拉住白言：“我剛才怎么跟你說的？”

許樂聳了聳肩，對白言道：“沒事，我原諒你。”然后在白言噴火的目光中坐下。

晨讀結束到第一節課間只有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兩人換完座位沒多久上課鈴就響起。

老師匆匆走進來，一天的上課時間就開始了。

白言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書，白喻注意到那是有關本奧數的書。白言也看了一眼白喻在看的書，發現是本高一的教材。

這對完全不聽老師講課的兄弟對視一眼：“……”白言率先移開目光，認真地看起自己的書，白喻也移開目光開始自己的自學。

對于身體虛弱家里有礦的白喻，老師們都非常照顧，他上課的時候想做什么都不攔著。而且白喻就算不聽課，考試還是能考到年級第一，老師們就更沒有理由管他了。

一堂課結束后白喻站起來對白言道：“我出去一下，你呆在教室里，有什么事的話……”他拍了拍前面的弄輝的肩膀，“弄輝，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弟。”

弄輝點了點頭。

白言冷哼：“我哪需要照顧。”

白喻走到教室外面，現在是休息時間，走廊上都是人，他只好下了樓，來到教學樓后面安靜的自行車棚，給自己媽媽打了通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

“喂，媽。”

【哦，白喻，怎么了？是為了白言的事嗎？】

“對。”

【你弟弟他實在太想你了，我答應他這次全國比賽能考到第一就讓他去你那住三天，沒想到他真的做到了。你不要為他費心，管家和保姆會照顧好他的，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嗯，好，我知道了。”

那邊很快掛了電話，白喻放下手機，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可不信白言是想他才跑過來的。

（而且我也不可能不為他費心，那孩子在自己學校也是那副看不起人的樣子嗎？他有朋友嗎？）

懷揣著對弟弟的擔心，他走出自行車棚，看見白言和弄輝在教學樓下對峙，兩人都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小言？弄輝”

聽見他的聲音，兩人總算移開了視線，同時看向他。

弄輝走向白喻：“快上課了，回去吧。”

白言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后一臉不爽地偏過頭，梗著脖子走進了教學樓。

“……你們在這干什么？”

“你出去后你弟也跟著出去了，我跟出來看看他想干什么。”

白喻也弄不懂自己弟弟在想什么，他跟弄輝一起回到教室，白言又在看他的奧數書了。因為他早上的各種表現，他周圍出現了一圈真空地帶。

白喻坐下來：“小言，早上有吃早飯嗎？”

“吃了。”白言態度倨傲地說。“他們平時聊天都是用本地話嗎？”

“嗯？”白喻看向周圍聊天的同學們，陌生的語言傳入耳中，雖然他來這里有幾個月了，但還是聽不懂這邊的方言。

同學們跟他聊天的時候會說普通話，但其他時候都是說方言；老師為了照顧他也會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教學，但有時候也會忘記他的存在，嘰里咕嚕地說一大堆他聽不懂的話。

“……對。”

白言“哦”了一聲，沒再說話。白喻以為他不想聊天了，就開始看自己的書。

白言忽然又開口：“這里真的很農村。”

“？”白喻看向白言。

“現在竟然還有土路，車開過去卷起一大片塵土；大家都在講方言，根本不知道他們平時在聊什么話題；一間教室竟然有六十人，而且沒有空調和暖氣，夏天和冬天到底要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