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輕塵知道，凱哥是個老賭鬼。事實上，這個世界曾經的夏輕塵自己，也對賭這件事頗為熱衷。

自古賭騙不分家。

天師谷不止是騙子聚集之地，也是賭徒聚集之所。窮困潦倒的學徒們拜入天師谷，多少都存著算出過去未來，而后去賭桌上發財的夢想。事實上，天師谷還真有這樣的傳承，學徒們很快都接觸到了正確的占卜之法。

然而，占卜之法雖然學到，學徒們卻發覺一件頗為尷尬之事。

占卜出的只是氣運高低，并不能直接看到未來。而這個世界里，氣運高些還是低些，根本就不重要。

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出生之時，氣運就遠比其它生靈高得多。除非特別走霉運的時候，正常人至少擁有六成氣運。而氣運的巔峰品階，也只有九成，根本不存在百分之百必然成功之事。

這樣一來，氣運六成還是九成，事實上并沒有多大差距。再努力一點，準備再充分一點，百折不撓的再嘗試幾次，遠比賭運氣來得有用。成功靠的都是勤奮、刻苦和堅持，絕非運氣。

所以，除非某些極特別的情況，絕大多數時候，天賦和努力的意義，要遠勝過氣運。

自古以來，大宗大派培養弟子，從來不考慮氣運的因素，看重的乃是天賦和勤奮的品質。一個優秀的苗子，即使氣運只有六成，也遠勝那些氣運九成的偷奸耍滑者。

這，也正是夏輕塵對瘋傳的逆天改命謠言，一笑置之的原因。

不過，賭博卻是一個特例。

賭博的規則有專門設計，將氣運的功效放大了數倍。如果不出千的話，氣運高低倒是頗為關鍵。只要知道該如何去用，騙人錢財又顯得童叟無欺，并不困難。

“唉，還是讓我進去看看吧。估計阿凱又在靠占卜之術騙錢了！”夏輕塵搖頭輕嘆，示意汪健讓路。

聞言汪健尷尬的笑了笑，終于閃在一旁。

而后，夏輕塵幾步跨出，“嘎吱”一聲推開了大屋的門，走了進去。

“哎呀，又來一個新兄弟！趕緊的，讓凱哥我來仔細看看。看看是跟我一組好，還是跟他們一組好！”凱哥的聲音響起，語氣中透著得意。

“不行不行！不能再上你的當了！你的選人肯定有問題。新來的兄弟，別聽他的！”有人立刻出言反駁。

屋子很大門窗緊閉，用于照明的燭火卻不多。夏輕塵背對天光，賭博中的眾人一時都沒認出他來。

“大膽！天師面前，也敢胡言亂語！”隨后進入的汪健大喝一聲。

仿佛當頭一棒。

眾人一下子醒悟過來，尷尬的肅然而立，大氣也不敢再喘一口。特別是凱哥和楊雪峰兩人，看清是夏輕塵來了，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夏輕塵目光掃過屋內。

這里的二十多人，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裝束千奇百怪，僧道俗都有，甚至還有三個打扮清涼的美少女。

“天師，此地有不少新來龍吟城的青年才俊，您以前沒有見過。這三位是合歡教的女弟子，這兩位是血影門的新晉殺手，這四位是寶相宗的小和尚，這兩位是……，……，墻角獨自坐著的那位，是玄龜門的小道士。”順著夏輕塵的目光，汪健一一介紹了眾人。

作為龍吟城軍師，汪健心思細密，早已練就過目不忘的本事。此地參與賭博的雖然多是新近加入龍吟城之人，但個個都是大宗大門的骨干，汪健全部都認得。

“寶相宗的小和尚，還有玄龜門的小道士都在，有點意思啊。”夏輕塵沉吟道。

把目光投回桌邊，夏輕塵掃了一眼各人面前的籌碼，已知道了七八分。

眾人賭的是大小，分為了兩組。

凱哥這一組顯然是大贏家，面前堆滿了數百錢幣和寶石。對面那組卻輸得很慘，臺面上仿佛被洗過，只有寥寥的十幾件東西。

“把右手攤開！”眼睛掃過凱哥握緊的右拳，夏輕塵吩咐道。

“哎呀，老大，我只是和兄弟們玩玩，樂一樂而已。我現在已經是先天高手了，不需要再瞎搞的。”凱哥趕緊解釋。

嘴上說著話，凱哥頗為不情愿的攤開右掌。

定睛看去，三枚打磨圓滑的命錢，呈現在夏輕塵眼前。這東西夏輕塵熟得很，正是天師谷學徒們用于占卜之物。

“只是玩玩？”夏輕塵問道。

“真的只是玩玩，我保證！就是和大家開心開心而已。事實上，這些俗物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實際用處。”凱哥再度解釋。

聽了這話，夏輕塵臉上不動聲色，卻默默點了點頭。

夏輕塵知道，桌上這些錢幣和寶石，雖然價值不菲，但對如今的凱哥來說，真的毫無價值。

莫說威爾克的收藏驚世駭俗，就是盧心遠無償提供的資源，也比這些東西好得多。如今的凱哥，已經不是天師谷的窮學徒。他如果想，桌上這樣的東西，他輕易就能得到一屋子。

如此看來，凱哥純粹在找樂子，逗這幫自詡天驕的年輕人玩玩。說到底，凱哥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玩心很重。真像自己這般老成持重，倒不是凱哥了。

略一沉吟，夏輕塵幾步走到四名小和尚面前。來回打量了四人兩遍，夏輕塵開口詢問起來。

“幾位寶相宗的小師傅，不知如何稱呼？”

“回稟天師。小僧法號方緣。這位是我師兄方正，這位是我師兄方盛，這位是我師弟方運。”下首一名小和尚合十答話。

原來此人就是方緣。

夏輕塵點了點頭，不經意的再度看了方緣一眼。此人看上去平平無奇，在四名寶相宗弟子中并不顯眼。

夏輕塵有點不明白，為何智奘大師不假思索就點了他的名。

“小師傅。你們方外之人，應是戒賭的吧？何以會來臺面上碰碰運氣？令人好生奇怪。”夏輕塵對方緣道。

夏輕塵固然是奇怪和尚也參加賭局，但更多的是想探一探方緣的虛實。

“回稟天師，小僧并未在碰運氣。會輸這個結果，小僧早已知曉。戒賭戒的是虛妄之心。心無塵埃，來往雖多，依然可以不沾因果。”方緣合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