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寶讀書不太行，楊侍郎雖然努力請人幫他鉆營，但也不敢明目張膽找人給他替考。

雖然放下一張老臉，到處托了關系，他至今也還是未能入仕，身上并沒有什么功名，不論見了哪位大人都是要行禮的。

楚旻桓并未下馬，只冷淡道:“你不能帶走那個女子。”

楊大寶頓時心里就不樂意了:“這是為何？這小娘子立了招牌要賣身葬父，小人出價十分合理，小娘子親點了頭同意的，有何不可？”

一旁的少女低垂著頭，既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身體瑟縮著，好像因為沒見過這種大場面而輕輕顫抖著。

楚旻桓看著少女的聲音放得柔和了些:“你且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又為何在此地賣身葬父？”

少女跪下行禮，軟軟地開了口:“民女阿音，乃是瓦欄山李家村人，阿爺是山里的獵戶。阿爺兩年前突然生了重疾，口不能言，腿不能走，我便用板車推著父親來到長安求醫。只是阿爺的病是無底洞，我已經欠了藥店老板好幾個月的藥錢了。”

少女說著，眼淚低落在路上，濺起一絲塵土，圍觀者中已有抽噎之聲。阿音稍頓了頓，繼續說到:“其實若是阿爺身體能有好轉，我也愿意繼續給他治下去，哪怕我下半輩子給人為奴為婢還債。可是阿爺前兩天還是撐不住倒下了，我連一口薄棺都買不起…我實在沒用，去求了棺材店的掌柜卻被他打了出來…這兩日天氣暖了，阿爺的尸身再不下葬，恐怕要發臭，我只好把自己賣了，給阿爺一絲體面。”

阿音的嗓音雖然柔弱，但她的一番話把自己的困難一筆帶過，不說委屈只說自己自責，眾人都被這個堅韌孝順的女子打動了。尤其是剛剛那個說她存心勾引貴人的中年婦女已經羞愧地拿帕子擦了擦眼淚。

她說她叫阿音，會有人長得相像，名字也如此巧合嗎？

楚旻桓感到疑惑:“你既然是李家村人，那么你父親也姓李了？你怎么只說自己叫阿音？”

少女拿臟兮兮的袖子拭了拭淚，擠出了一絲笑容:“阿爺說，只有男丁才配有姓，我只不過是要嫁給旁人的賠錢貨，不配擁有姓。”

圍觀群眾又是一陣抽泣聲。多么可憐的少女，即便重男輕女的父親如此苛待她，她卻依舊努力照顧病重的父親，還要為父親買副薄棺賣身惡霸，真是太感人了！

楊大寶覺得這個少女與自己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他從未見過如此善良可憐又美麗的女孩子，當下握住了阿音的手:“小娘子，你放心！以后你進了我楊府我一定會好生待你！不叫你再委屈了！”

楚旻桓看著眼前的少女，尤其是她被牽著的手，心里頭格外有些不是滋味。

她與梵音的確很像，但身世卻如此不同。梵音從小錦衣玉食被嬌寵著，而她卻要靠出賣肉體來換一副棺材。

“你真心愿意跟著你身邊這位楊公子嗎？”楚旻桓看著眼前的少女，手不自然地理了理朝服:“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出面給你父親安葬之金，你也不必賣身給他，可以拿了錢回老家，或者待在長安城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