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點的鬧鐘響了，原來已經這么晚了。張影捏了捏眼角，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便關了電腦。

劇本的編寫已經開始有一段日子了，電視劇也開拍了。這期間，正如李季承諾的那樣，他沒有打擾她。

準確的說，連出現都沒有。劇組她倒是常在，卻一次也沒有見過。這也屬于他說的不主動？防衛過當了吧！

天黑了，夜才顯出光來，影子所以有了遁形。張影站在窗前，燈火葳蕤，入眼朦朧，卻是身后墻上的相框反射的清楚。

這個相框出現在他們攤牌的第二天。一早，他一手拿著紙，一手拿著相框，筆直的站在客廳里，一條一條念的認真，像個犯錯寫檢討的學生一樣。

是的，那是她布置給他的作業，一道明顯放水的數學題。

他給的被減數占滿了整張紙，從世界觀列到了口紅的顏色。麻麻總總，但聽著聽著，她竟也背了下來。

輪到減數了，只有一個：掉頭發。

掉頭發！！！張影轉身，目光平靜的放在相框上，手無意識的將耳邊的頭發重新歸攏，放下時竟發現悄悄纏上了一根青絲。

她苦笑，這個減數有被減數的威力啊。因為，這是當初她跟他抱怨最多的地方。

客廳有，廚房有，臥室有，衛生間有，沙發、地板、下水、床頭……哪里沒有！她說的多，他聽的多，印象也就深了？這么看來，女人的頭發果真是牽絆一個男人最多的存在吧。

被減數減數差，差？差是他們兩人的簽名，他的在前，她的在后，并排在一起，看著倒有種數學題的嚴謹了。

他說這很重要，要用相框裱起來。他還說，這特別重要，要放在明顯的地方。他也說，這太重要，他的那張要放在床頭。

最后，他說，好了，那我走了。

張影低頭又看了看手上的頭發，握住似握不住。他說，為了防止掉頭發，11點必須結束工作，鬧鐘還是他設置的。

她搖了搖頭，將頭發扔進了垃圾桶，似乎在嘀咕著：“有這么追人的嗎？”

……

李季第一次拍電視，比唱歌難，雖然演的是他曾經親歷過的事，但這次卻是她的角度。

他認為的小事，她會在意。他在意的時候，她的感覺是被珍重。他的靠近，她會緊張。他的遠離，她會不安。他的小動作，她會記得，記到幾乎有了期待的條件反射。他聲音的起伏，她會辨認，辨認出他在意的事情。他笑，她眉舒目展。他氣，她小心翼翼。他傷心，她溫暖安慰。

還有，原來他吃醋，她感覺到的是被在乎的安全……

是那個她嗎？也太……純情了。他可太喜歡了，抱著劇本如獲至寶，翻了一遍又一遍，興奮的宛如于她重新談了場戀愛。

“李季！李季！”總有人耽誤他戀愛！

“你別這樣看我，嘴角帶笑，眼神凌厲！我頂不住。”是經紀人任超。

李季聽完，保持著這表情定了一會，而后眼珠子一轉，才幽幽的說：“原來這個表情是這樣的。”

任超：“你說什么？”

李季眼睛變彎彎，帶著老練的眼神：“她也頂不住。”

任超：“誰？什么？”

李季望了望某個地方，又埋頭看起了劇本，念念叨叨來了一句：“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任超：“……人就在那，想去就去唄。”

李季搖了搖頭，可惜了嘆：“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還得再多騷一會。”

任超：“……你臺詞背下來了嗎？一會就到你了。”

李季合上劇本，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天邊，有一朵云，軟綿綿的，蕩蕩悠悠著。

“這段我熟。”

……

張影一畢業，就在導師的介紹下，作為實習編劇跟組走了。小半年下來，多少積累了點經驗，軟磨硬泡著導師，要自己寫一部劇了。

其實，她從畢業就開始策劃了，是關于一個大學生被救贖的故事。她為他設定了學霸人設，而且主攻服裝設計。

為了文筆不跳脫，在導師的幫住下，找到一個設計方面的老師。這個老師姓梁，在大學執教，開了個服飾與美的公開課，每周一節，她就成了御用學生。

聽課認真，筆記工整，遇到問題逮住老師就是不放，比其他混學分的學生積極太多。一來二去的，也就惹老師喜愛了，愛到期中考試也要交論文的地步了。

說是論文，其實更像是一篇作業，也就寫寫對服裝設計之美的理解。但剛好那幾天，她有事給忙忘了，臨到上課了才想起。

一上課，作為老師的愛徒，她就主動積極幫老師收了論文，然后在老師愛意的目光中，抱著一摞卷子，坐到了最后排，開始東拼西湊，復制粘貼。

可能是明目張膽的太厲害了，被眼紅了。

“同學，作業放中間，一起抄唄。”一個壓低的男聲突然出現。

張影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臉還挺帥，瞬時就愣住了。李季這邊呢，以為她沒聽清楚，悄悄看了一眼講臺，又壓低聲音說了一遍。

“一起抄呀。”完了還點了點她桌上的論文，目標昭昭。

張影這才反應過來，剛想解釋，李季就比了個噓的手勢，眼神誠懇。

“互不揭發。”

“好嗎？”

“默認的好。”

“你往這邊坐坐，我有些看不見了。”

“為了學分，我們也是拼了。”

“你是哪個專業的？”

“……”

悄悄抄個作業，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話，嚇的她懷踹了一顆緊張的心，一會看看他，一會看看老師。最后也不知道作業寫了個啥。

就記得下課鈴聲一響，他瀟灑的行了個軍禮，離開了。

留下她拿著他交的作業，看了看他飄逸的名字，又瞅了瞅嚴厲的老，不動聲色的將那份論分混跡在了其他作業中。

畢竟說好了“互補揭發”的……

“咔。”

“李季，演得不錯。”

“謝謝導演。”

“休息一下，好好準備下一場吧。”

“好的。”

李季喝了口水，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其實，在他的印象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一直都是這樣的。對她的印象，那時說不上來的感覺，但似乎是做好了認識一個重要的人的準備。

現在，看了小說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已見過。她也是真能憋，在交往的兩年里，竟然從未提起。

哎，那肯定就是她寫的那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悄悄動心了。哈哈哈……

“李季，樂啥呢，導演叫你呢。”

“來了來了！”看，總有人耽誤他談戀愛。

“好，準備，初遇第一場，Action！”

跟著一群社團學長，李季多少喝了一點酒，但意識還是很清晰的。他要把這個醉鬼學長送回家。電梯門開，里面就站著一個小姑娘，瘦瘦弱弱的樣子。

學長吵著要上，但小姑娘似乎是被嚇了一跳，卻還是趕緊按住了電梯，一手還擋在了門邊，側身表示讓他們進。

李季看了看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先上吧，我們喝了點酒，等下一趟。”他揉了揉鼻子，示意味道不太好。

小姑娘聲音軟軟的：“沒事的，快進來吧。他看起來很難受。”

喝醉的學長力氣很大，嚷嚷著就要進。

李季干脆將人架住，表情兇狠狠的瞪人，但轉過來跟小姑娘說話的時候，嘴角是帶著笑的。

李季：“只是看起來，沒事。你先上去吧。”

就這樣來不及收的凌厲眼神，伴著微笑的嘴角，莫名的就成了小姑娘一個晚上的夢。

這個小姑娘，就是張影……

“咔！非常好，大家休息一下啊。”

“對不起，導演，我有個疑問。”李季眨巴大眼睛，一臉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