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氳，狹小的衛生間里很快蒸騰起層層霧氣。九樞仰著頭應著熱水，高大的身軀幾乎要占據半個房間。他平時愛穿黑色的衣服，膚色又白，總給人瘦弱單薄的少年感。但脫了衣服又不是這回事，十二歲以后打架是常事，跟流氓地痞打，跟惡霸學生打，雖不至于一身腱子肉，但那野性的紋理也初見端倪。

熱水進了眼睛，他瞇了瞇眼，等聽見外面奇奇怪怪的說話聲時，他猛然睜開，抬手關了花灑。

大概是江孟和，他邊猜測，便給自己圍了條浴巾。

圍在該圍的地方。

顧念著喻香茗還在外面，他沒打算就這么出去，如果是江孟和，他會先進來問，如果……

沒有如果，因為這個如果他怎么也想不到。鐘汀白沒了家教分寸，樓也跳了，大晚上不睡覺打車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鎮也來了，她還顧念什么？

鐵青著臉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霧氣頓時令她的頭發絲和睫毛都沾了細細的水珠，仙境一般，她眨了幾下眼適應適應，然后看了過去……

佟鈴之后問過她一個問題：身材如何？

鐘汀白不敢回想，一想就臉紅。她以前覺得九樞的衣品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高級感，永遠的純色，黑白灰是標配。即使配色再單調，仍舊是讓人挪不開眼，瞧一眼就淪陷。

可她自從打開門，在云霧飄飄的仙界看見了這人的裸態后，真心覺得衣服不是什么好東西，浪費了世間太多美好。

很沒出息的，是有那么一瞬間，所有的怒氣值清零了。可就在身后的床上，喻香茗發出一聲似夢中囈語，又似醉酒胡話，總之是叫了一聲阿樞后，鐘汀白怒氣值仇恨值瞬間飚滿。

九樞長這么大，窘迫感是絕無僅有的。就算是初來五中上學的第一天，還是眼前這個女孩把他堵在學校儲物間，耍賴般的纏著他時才有過類似的感覺，只是沒有此刻這么強烈。

他蹙著眉轉過身去，隨手抓了換下來的往身上套，結果一下沒抓穩，悉數都落在了地上，沾了不少污水。

他趕緊彎身去撿，然后腰間的浴巾沒系牢，差點也滑落下來，他又手忙腳亂的去扯，當真是狼狽極了。

“汀汀，你先出去。”他食指勾起地上的長袖，濕了大半變沉了許多。他自暴自棄的又丟下，沉了口氣。

鐘汀白也已經轉過身去，面朝衛生間的門，頭抵在上面，有一種自閉的喜感。

“我不要，你跟我解釋清楚。”

九樞只得重新起身，緊了緊腰間浴巾，無奈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

這話像是一只小箭，嗖一聲直中心房。鐘汀白攥起拳頭，明顯誤會了他這話的意思，以為他再說自己不知檢點。

她隨手抓過洗漱臺上的毛巾轉身朝他丟過去，“你混蛋！”

九樞無言，心里兵荒馬亂，這要解釋的事情本來就多，現在又多了一項。身后小姑娘怒氣未消，又抓過洗漱杯丟過去，正好砸在他背上。

那是玻璃的，她只顧抓，也沒觀察是什么材質。

砸在少年極淺的小麥色背上后，又在地上嘭一聲碎裂。她心狠狠一緊，眼眶也紅了，他回過身，看到她慍怒又心疼的表情。

“我是說，這么晚不要出來，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要冒險。”他沉聲說，瞳眸變了深紅色。

鐘汀白鼻子酸，開口那一瞬間就落了一滴淚。

“我不為了你，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吸著鼻子轉身去握門把，看樣子是想奪門而出。九樞不知自己要為她失去理智多少次，鐘家兩個男人的話他才不管，一個箭步沖上去重重的抵住了門。哐當一聲門被反鎖，鐘汀白一驚，貼在門上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