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緊咬著唇瓣，試圖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生怕靳北言聽見她的激烈心跳聲。

“舒予？”

靳北言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不復剛才的陰沉。

聞聲，她抬頭去看他，卻看見他眼里滿是戲謔。

“你臉紅個什么勁兒？”他笑道。

直起身來，他側臉看向車窗外，目光有些飄忽不定，掐的泛白的指尖泄露出他的真實情緒。

輕咳了一聲，指了指不遠處的便利店，“你幫我買瓶水？”

眼簾微垂，舒予臉上的熱度漸漸退去，靜謐的空間里似乎為剛才的事難為情的只有她一人。

她點了點頭，開了車門，便下車去了。

熾熱的光線炙烤著大地，空氣里到處充斥著柏油馬路的焦味。

額頭上熱的起了一層細密的薄汗，耀眼的陽光刺的舒予瞇起了眼睛。她抬起手遮在額前，阻擋部分炙熱光線，嘴巴無聲的動了動，跟著紅綠燈一起讀秒。

車內，靳北言調了調倒車鏡。后面車輛里的人似乎發現他在看，借著調整遮陽板的動作擋住自己的臉。

他眼色一冷，嘴角無聲的勾了勾。而后將倒車鏡調向舒予的方向。

“舒予。”

她回眸，見靳北言從車里探出頭，即使外出的這幾天讓他看起來風塵仆仆，可優秀的外貌仍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

“怎么了？”

“記得給我挑一瓶，涼的汽水。”

他的衣扣打開了兩顆，陽光下鎖骨白的反光。

說話的間隙，紅綠燈變成了綠燈，舒予微紅著臉，忙不迭點了點頭，跨步向前對面走去。

然而意外，總是發生的令人猝不及防。

“躲開——”

尖厲的叫聲在人群中響起，緊接著伴隨一陣兒刺耳的鳴笛聲，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急速沖向人群。

舒予站在馬路中間的位置，恍惚間耳邊傳來靳北言的嘶吼聲，她想回身去看他，可腳下向灌了鉛一樣沉重。

茫然四顧，天地間仿若只剩她一人，周圍四起的驚叫聲、哭喊聲、鳴笛聲離她越來越渺遠。只能眼睜睜看著急劇加速的黑色轎車筆直的沖向自己，越來越近。

一張帶著猙獰笑容卻很熟悉的臉，在她的瞳孔里慢慢放大。

嚴筱彤？

怎么會是嚴筱彤？

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原諒她？

難道這是對她心生怨恨，進行的報復？

“舒予——”

靳北言的撕心裂肺的吼聲再次闖入她的世界。

明明只有幾步的路不知為何變得那么漫長，漫長到他看見舒予像破布娃娃一樣被摔在地上。

眨眼間，確信那只是一閃而逝的幻覺。

一股巨大力量將舒予拉扯著倒向一旁。

天還是那么藍，陽光依舊那么刺目，甚至在她旋轉的視線中變得一片絢爛。

抱緊她的男人臉色煞白，額頭布滿了冷汗，汗濕的碎發遮在眼簾前，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只能從他抱緊舒予的卻抖動不停的雙手判斷，他是怕的，甚至恐懼到了極致。

兩個人滾向一旁的馬路邊。靳北言顫抖的手撫摸上懷里女孩不見血色的臉，喊聲逐漸變得凄厲。

“舒予？”

“舒予，你給我醒過來！”

驚恐的叫聲，一聲接一聲。

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模糊的臉變得清晰起來，耀眼的光線下眼里的人臉甚至閃動著斑駁的色彩。

靳北言，是下雨了嗎？

為什么我在你的眼角，看見了一滴雨水。

無力的抬起一只手，想去觸碰他的眼角，卻不由自主的陷入了黑暗中。

＿

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照射著墻面，映襯出一片慘白。

縮在角落里的男人，頹然的靠著墻面。凌亂的碎發遮蓋了他大部分的五官，只能看見唇線分明的唇緊抿著，配合著他的站姿，顯示出生人莫近的意味。

肅靜的走廊上，急促的腳步聲從另一頭傳來，卻絲毫引不起男人一點探究的興致。直到他被靳云東揪著衣領，拎到眼前，才有一點點反應。

“爸~”

靳北言嚅動了雙唇，輕聲地喊了出來。竭力壓制下去的恐懼又涌了上來，眼底泛起一片腥紅，像孩子一樣哭出了聲。

“靳北言，你別叫我爸！”

靳云東的怒喝聲，在他耳邊乍然響起。靳父臉上肌肉止不住的抽動，顯示著他正處于極度的憤怒中。

偶然的路過幾個人，聽著聲音停下了腳步，甚至抻著脖子向他們這邊望了過來。

人來人往的醫院，靳母還顧忌著在人前的留一分兒臉面，緊緊地拉著靳云東的胳膊，滿臉祈求，語帶哽咽的說道：“云東，你先……放手，先放手……”

靳云東的眼里滿是痛色，先是看了一眼緊緊拽著自己胳膊妻子，而后一臉失望的看向了滿臉頹色的兒子。猛地間放開了抓緊的衣領，轉身踉踉蹌蹌的走向了醫院的座椅，一臉沮喪的將頭顱埋進了寬大的手掌中。

冷凝的氣氛，一時充斥在三人之間。

靳北言毫無生氣的倒退了幾步，靠在了墻上，仰起頭直勾勾的盯著墻頂的白熾燈，盯得眼睛干澀，腥紅的眼底越發紅了起來，才眨了眨不適的眼睛。

“小言，醫生說小予現在怎么樣了？”

靳母平復了哽咽聲，看起來又恢復了往日里富貴太太的樣子，可眼里帶著掩不住的焦急之色。

靳北言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看見里面躺著的人，腦子里反反復復出現舒予曾對他說過的遺愿。

轉過身，視線穿過病房的門上的小窗口，目光落在了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胸前起伏微弱的人身上。

他心里默念了無數遍。舒予，你怎么還不醒來？

“到底怎么樣？你，你倒是說話啊？”

靳母見他搖頭，似是想到了最壞處，偽裝起來的情緒瞬間變得崩潰，身體些微的搖晃起來，眼看著就要向一旁倒去。

耳邊聽著他們的對話，靳父從掌中抬起頭來。卻眼見著妻子要向一旁倒去，頓時眼疾手快，兩步并作一步，扶住了妻子，攬在了懷里。

“你倒是說話啊？你要急死我跟你媽是不是？”

靳父的怒喝聲又起。在空曠的走廊里甚至帶起了陣陣回音。

聲音之大，引起了護士站的注意。

一名護士好心的上前提醒他們，注意保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