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騰涌，一聲凄厲的鳳鳴劃破夜幕，五彩斑斕的羽翼浴火飛翔，火紅的漩渦耀眼璀璨，整座皇城的上空，盤旋著代表吉祥盛世的神鳥——鳳凰，鼓樂聲、雜耍聲、吆喝聲似乎全被這聲凄慘的嘶鳴所吞噬，眾人仰起頭，張大嘴巴。

太極宮前，以茯苓兒為首的幽靈軍圍堵顧久久。

而所有幽靈軍突然跪了下來，她朝著鳳凰的方向深揖著地，沉聲道：“圣主駕臨，白虎祭司攜眾虎衛恭迎圣主！”

千牛衛們疑惑不解，但今生得幸見到神祇，也跟著跪地禮拜，只有被圍在核心的顧久久，他渾身發抖：“師、師父的真身是鳳凰。”

鳳鳥飛來宮殿，又一聲凄厲的悲鳴，夜輕塵抱著桑萁立在白虎祭司身前。

他面無表情的掃視種人，像是一尊冰神，但他美麗的眼眸下殘存著兩道淚痕，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來：“平身。”

虎衛們站起身，久久奔過來，只見桑大人歪著腦袋，寶藍色的錦服已經被血水浸濕，不知道是否還有氣息，而此時此刻，蹄踏如雷，南衙十二衛披甲執戟，將太極宮護了個水泄不通，連只蚊子都再也飛不進來。

久久道：“桑大人阻攔我去玄武門，是為了想要謀權弒君！”

茯苓兒怒吼：“你這個莽夫，要我解釋多少遍你才清醒，他是為了保護你，否則幽靈軍早就殺進去，為何要拖著你？”

他還想再說什么，但夜輕塵卻懷抱著桑萁徑直朝前走著。

顧久久急忙堵住他：“師父，南衙軍隊都被調來太極宮，你若進去一定危險重重。”

他盯住桑萁：“只要桑大人舍棄攻打大周的計劃，我沖破禁衛護送你出宮，這個時候，你就別管我了，我已經長大了。”

夜輕塵冷冷道：“你留下，大周天子與桑萁打賭，我去是為了兌現賭注，同時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久久并未讓開：“我也要進去！”

他扯住輕塵袍袖：“師父，我愿意放棄一切功名利祿，我帶你走，我不要長壽，沒有大周，也沒有妖界，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好嗎？”

夜輕塵轉過頭：“久久，十七年前我也面對相同的選擇，這世間沒有任何人逼迫你成長，當你選擇繼續前進，還是逃避，沒有人會指責你，但你要問一問自己的心，明白么？”

久久眉宇堅毅，像是一堵墻：“我只有你這一個師父，千牛衛誓死捍衛大周，但我不會與你為敵，如果我傷害了你，我絕不茍活。”

夜輕塵笑了：“你與她最相似的地方，就是永遠不會因為阻難而違背自己的心。”

夜輕塵步履不停，他絕望的立在一旁，萬念俱灰。

那人忽然停住：“我釋放炎火殃及眾多生靈，此事后必遭天帝懲罰，久久，不要害怕成長。當你的力量真的能保護我的時候，我等待著重逢的那一天。”

殿門被侍衛推開，圣主抱著奄奄一息的桑萁邁進來，不遠處，一雙眼眸像是一把刀恨不得把狐貍剮成碎片。

武皇坐在龍榻上，人界與妖界的兩大帝王終于謀面。

她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朕十四歲入宮成為才人，當時并不討皇帝喜歡，為了自己的家族和能更好的活下去，步步為營、如履薄冰，不惜犧牲自己女兒的性命，殺王皇后、蕭淑妃，包括我的孩兒章懷太子，雖然得到了江山，卻成為孤家寡人，而你是幸運的。”

高力士手捧托盤，上面放著兩只紫金匣子，匣蓋已被揭開。

力士道：“容老奴喚您一聲圣主，這是您心心念念的碧落珠的解藥和續命靈芝。”

夜輕塵一愣，目光移向懷里的人兒。

桑萁似是回光返照，竟顫顫巍巍地伸手撈起兩只匣子，摟在懷中：“哥哥，我們贏了，對嗎？”

武皇道：“對，但朕也不認輸，這世間沒有誰能讓我低頭。”

她打開手中的絲帕，唇角勾起微笑。

大明宮紫宸殿，武皇笑道：“朕不愿與你打賭呢？”

她對桑萁徐徐說道：“你說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想解毒，何愁找不到神醫，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桑萁自行起身，拍了拍袍袖的灰塵，他指著自己的額頭：“臣這里裝的不是水，若這世間非我一人方解此毒，那么、微臣也不會出現在您前面。”

武則天點頭：“說吧，你想賭什么？”

他露出邪魅的笑容：“陛下，微臣早就已經留意到了您在昭華公主府的暗樁，我知道，陛下是想收集謀反的證據，不過，公主狡猾如我，這許多年來，您可曾得到什么？”

“你們二人沆瀣一氣、蛇鼠一窩。”

桑萁并未反駁，而是笑道：“臣獻上一計，可助陛下不損一兵一卒攘除內憂外患，如果我贏了，碧落珠的解藥、續命靈芝，此外，此事與顧久久無關，陛下非但不能殺他，還要找一個正當的理由讓他以功臣身份留任朝廷，啊，還有。”

他也不顧及她發青的臉龐：“陛下再不攻打妖界，妖界也必然不再侵犯大周的一寸土地。這就是微臣要和您打的賭。”

她彈起來，怒斥道：“放肆！”

桑萁跪地施禮：“陛下，您所守護的是整座長安城黎民的安危，而微臣所呵護的也是妖界眾生的安好，臣威脅您也是出于無奈，南衙禁軍當然可以抵抗敵軍，但戰爭下亡靈催生、尸殍遍野，久聞您以仁愛施政，這一定不是您想要看到的，此外……”

他抬起頭：“微臣的賭注與陛下的相比，您是得了便宜的。”

武則天一愣，饒有興趣道：“朕，同意了。”

桑萁的掌中出現那把龍鱗匕首，他走到屏風后，寬衣解帶，露出光潔誘人的肌膚，寒光一閃，血光撲在山水屏風上。

他嘴唇蒼白，臉上卻仍舊那副放蕩不羈的樣子，呈上一物。

“陛下，這是狐族內丹，可解您所中之毒，此外，還能美容。”

皇帝接過帕包，輕聲問道：“你這么做，只是為了妖界嗎？”她又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桑萁笑了，他的笑容燦爛溫柔：“他開心，我就開心。”

武則天望著桑萁推門的背影，那身影忽然道：“陛下想要的是什么呢？”

她轉過頭，透過窗欞，伸手遮住刺眼的光線：“朕登上寶座以來，最開心的就是聽到四方太平，良田沃土、風調雨順，老百姓都能吃上飯。”

桑萁：“可、你終究還是女人。”

她點頭嘆息：“朕要留一塊無字碑，功過是非都由后世來評判。”

桑萁關上殿門，武則天坐在昏暗的紫宸殿，良久，她喚道：“高力士，你進來。”

她對夜輕塵道：“你是幸運的，至少有一個好兄弟愿意為了你而舍棄自己的性命，朕希望、你能好生安葬他。”

夜輕塵抬起頭：“他不會死。”

桑萁被輕輕放下，那人揉碎靈芝，一點點地喂入桑萁口中，美眸緩緩張開，他撫摸著夜輕塵的臉頰：“你真任性，靈芝被我吃了，久久呢？”

那人含笑盯住他：“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