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里面的鬼門關一來一回，其實沒用多長時間。

凌易還沒看見奈何橋長什么樣子，就被吵醒了。

他觸碰到了濕乎乎的東西，后來他知道，是任雅的淚水。

任雅大姐觸景生情，想起來自己那位英年早逝的夫君，竟是把大半內力給了他。

再給他這方衡小身板子就要受不住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任雅是一對呢！

凌易覺得不用給任雅洗白了，這大姐已經夠白了。

他的氣力逐漸恢復，苦笑著掰開任雅的手：

“我沒事了?！?

任雅還是不放心，一臉淚痕的盯著他，像盯著經常搞怪還愛撒謊的孩子。

他指指自己的傷口，表示血止住了。

任雅見此，情緒果然好多了，粗暴地推開他：

“沒事了不早說！”

嘶……

推這一下都快疼死了。

不過凌易很快就舒展開了眉心：“才沒事的。”

任雅別過頭去擦淚水，之前遮蓋的妝容暈染了，露出皮膚慘白的底色，縱使在場眾人并不識她輝夏公主的身份，但依舊失態。

計優還在臺上，傷口沒包扎，冷眼看著對面剛搶救回來的對手。

凌易了然，整理外袍，腦子里想的卻是身上這么多血，太不好洗了。

他抬頭對國君計皓道：

“君上，追風武藝精湛，衡，輸得心服口服?！?

這一時刻，凌易覺得計皓好像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李矚則是暗自揪心：方衡的小臉蛋都白成紙了，太可憐了。

凌易托著沉重的身子，將縛靈絲交到一直等他認輸的那個人手里。

“請閣下收好。”

五年前，他把它給了十四歲的太子，一個月前，主動放棄太子之位的計優想把它還給自己，被他拒絕了。

現在，凌朝榮的面容和身體已成了方衡，卻用上了與當時同樣的口吻，輕聲道：

“物歸原主?！?

那雙淺棕色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吸進去，計優往后退了一步，這，這種感覺……

“你究竟是何人？”

凌易當時可能是傷還沒好，腦子也抽了，也或許是他有點討厭計優，竟是鬼使神差般回答出很是欠揍的一句話：

“我是你最為可怕的對手。”

凌易說的時候真沒多想，但他確實認真而全面地履行了，變成了計優如噩夢一般的存在，這是后話。

聽罷，計優愣是半天沒回過來神。

“啊，開玩笑的！我叫方衡，咱們不是見過？”

對面的凌易小聲道，又是調皮一笑，半點任風或是凌朝榮的影子都沒有，就好像方才的比試與對話都是被什么附了身，現下又恢復了正常。

所謂“最為可怕的對手”，難道僅是玩笑？

計優這樣想著，頷首的同時，倒生起了某種憐憫之心，不想再去追問此人與任風有何干系，一來此人曾暗中提點，現下又歸還了縛靈絲；二來是他的手下敗將，不足為懼。

而凌易也在此時再度面對國君，拱手道：

“如此，衡與夏師妹回山也好同師父有所交待，今日……”

凌易想要說今日就要帶凌師兄回山，不過他了解計皓，那小子不會那么輕易放他走的。

于是這句話也只是為了讓自己顯得更為知禮，同時給計皓那小子反應過來的時間。

果不其然，計皓適時打斷了他：

“二位先在宮中住上幾日，孤有事要向方先生請教?！?

凌易趕緊順坡就下，快速接茬：

“那便叨擾君上了?！?

計皓命人將二人帶去處理傷口，稍顯疲憊地早早結束了酒宴。

“小李子。”

準備偷偷溜走看看計優和凌易的傷勢，又被突然叫名字的小李子，回過頭，無奈，悄聲問：“干嘛？”

計皓也不回話，就干看著她，似乎那意思是“你是我貼身的小太監，沒讓你走你就不能走”。

李矚雖然對顏值高的人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但還是很有骨氣的！

真的！

她半睜著眼，站起來，拍打好皺皺巴巴的太監服，沖計皓伸出手去。

計皓面無表情，小李子那張假臉上已經堆滿了笑容，甚至主動去拽王袍，嗲聲嗲氣地惹得其他宮人汗毛倒豎，雞皮疙瘩掉了滿地，但君上完全沒反應，他們哪里敢有太大的動作。

“君上，去哪兒啊，小李子扶您過去！”

不好意思我又慫了。

但我不是你們認為的那種。

我真沒有拜倒在計皓的盛世美顏下。

只因小李子我還有任務在身，才對計皓軟那么一點點的~

哪知道計皓幽幽從她手中扯走了衣角，揮手遣散其他宮人，安安穩穩地坐好，臉不變心不跳，拉了她的小手，溫溫柔柔地來了一句：

“在這里陪孤?！?

還沒撤遠的宮人們后背猛一個哆嗦：

原來君上的癖好這么特殊？

君上因為凌先生的過世已經神志不清了。

連小李子都可以？

這是饑不擇食了？

不敢說也不敢問，宮人們默默加快了腳步。

李矚此刻嘴角抽動：“……”

君上你平時可不是這么說話的！

你知道你對面是個小太監？

你在調戲一個小太監，你知道？

唉，伴君如伴虎。

“陪陪陪，君上長得這么好看，小李子愛死您了！”

計皓看著她抱著自己的胳膊，沒拒絕，喃喃道：

“孤也喜愛你這樣的說話方式。”

李矚往他的酒盞里看了看，空的，騰出手來拎起酒壺，也是空的：

完了，這是喝大了……

計優在出殿門的時候很不放心地看了眼李矚，正是醋意濃郁，又被后一步走出來的凌易撞了一下，好巧不巧正碰到他傷口，倒吸了口涼氣，才道：

“方先生，改日我還要向您討教一二的。”

凌易順嘴道：

“可以，不過也要看君上的意思。以后若是同僚，經常切磋都無所謂?！?

計優后面的客氣話直接被堵了回去，索性也別說了：

“……先生請。”

凌易不想跟計優客氣，得了空隙，先一步跨出門去，其后的任雅狠瞪了計優一眼，這才隨引路的宮人離去。

齊御這時走出來，見這一幕，覺得他方賢侄越來越有意思了，不過面對計優這位先太子，他還是要關照的：

“不過是山里來的野小子，無需在意?！?

計優當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你讓李矚為你探聽何事？”

齊御恍然：哦，這事?。?

“君上尚未立后，故……”

什么？

怎么可以讓她嫁給自己弟弟？！

沒等齊御說完，計優轉頭馬上就要回去找計皓理論，反正計皓也知道自己身份，王位都讓了，還要跟自己搶女人？！

齊御無奈，現在的年輕人怎的這般急切，攔是攔不住了，他只好把后面的話趕緊說完：

“臣讓她勸解君上早些立后，畢竟她是……”

“那可以?！?

計優還是沒聽完齊御后面的話，放心之余，他想的是：

好像從未聽說計皓喜歡哪家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