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矚睜開眼睛，眼前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

大雨瓢潑，她渾身都淋透了。

好冷。

她身邊的積水很深，如同血色一樣的紅。

李矚無望地抹了把臉，又漫無目的地抬起手，雨點狠狠砸在手掌，心中卻是空落落的。

凌易，凌易呢？

上方似乎已為她撐起了一片安全的天地，雨被隔絕在外，她沒有回頭，只是起身再度進入雨中，往密林深處走去。

密林中鮮有人跡，鳥獸蹤跡卻不少，隱在其間看不真切。

“死凌易，你死哪兒去了！”

她這一嗓子清脆嘹亮，獸蟲們受了驚，飛閃騰躍換了位置，徒然干叫了幾聲作為回應。

葉子嘩嘩掉落著，地上腐爛一層便又鋪蓋上了一層。

失魂落魄間，不遠處隱約有亮光閃閃。

她虛著眼睛頹頹走去，一件素衫最先入目。

李矚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對上一雙空洞無神的淺色眸子，她全身的血都要凝固了。

凌易站在原地沒動，沖她笑了笑，蒼白的唇一張一合，聲音很低沉，也很熟悉：

“李矚，我會回來的，等我。”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加快了步伐，上前將人一把抱住：

“凌易，你別嚇我，你沒事的對不對？”

這樣的沖擊之下，原主方衡維持不了站立的姿勢，軟綿綿地貼在她身上，胸前的血開始汩汩地流出。

李矚趕緊抱他坐了下來，吻上他的額頭去感受體溫。

可他身子冰涼冰涼的，呼吸都沒有，哪里還有心跳。

于是她生怕驚擾到什么似的，安靜地合上他的雙眼，擦去他嘴角的血，復又抱緊了：

凌易凌易，你知道嗎？我可乖了。

你說不可為太子殺人。

我殺的是白毛妖怪，不是人，而且也不是完全為了小優優；

你說不可替太子盜物。

我沒偷過東西，上次那個巡檢隊的侍衛服，是小優優偷的；

你說要減少與太子的肢體接觸，更不可愛上太子。

我之前抱過小優優，小優優也親我了，但我沒愛上他的。

李矚的目光拂過凌易毫無佩飾的發髻，抬頭望向天上云朵、層疊枝杈：

你快出來吧，我們不要玩了好不好？

我想你，我想你做的每一道菜，我想回家！

身后有個力量吸住了她，將她與原主方衡硬生生分開，她看著他的鮮血浸入草地，可她卻離他越來越遠。

夢，是夢。

對，凌易沒事，他有系統，死了還會有第三原主出現的。

她不斷自我安慰，看著方衡的臉扭曲變化，最終變成了白毛怪的那張臉，五官精致立體，好看得叫人移不開目光。

她忽然想起來點什么，記憶不斷檢索，一路回溯，卻遇上了一道很深的溝壑，她無法跨越，只能到此為止。

很快，那張臉開始模糊，她眨眨眼睛，又是看不清了。

她再一次進入到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四周沒了聲音，她會像上一次一樣忘記些什么嗎？

她會忘記凌易嗎？

她想忘記那個一堆臭毛病還嘚瑟得不要不要的人嗎？

她害怕忘記他，依舊如當初那般，她的語氣卻變得更加堅定：

“凌易，我等你。”

這聲音從夢境中有力地穿透過來，帶著“等你”的尾音，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李矚眨動著干澀的雙眼，頂上輕紗幔帳，儼然是有玄山中凌朝榮的房間。

她晃過神，抬手去摸腦門兒上的冷汗，除此之外，她的淚水還將枕頭沾濕了一片。

所以，剛才她喊了些什么？地名？人名？還是什么厲害的招式？

還是什么保命的咒語？

“李矚，你醒了。”

計優那好聽的嗓音傳了過來，他一直守在塌側照料，寸步未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