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天空褪去藍色的外衣換上神奇的漸變袍子。現在是灰色的，等會袍子就會自動變成黑色。

媽媽的晚飯做得很豐盛，每天都會準備一道營養豐富的湯。爸爸經常會加班，回家的時間沒什么規律。

小時候我問媽媽：“為什么爸爸總是要加班啊？”

“因為要掙錢。”媽媽這樣回答我。

當時我以為家里很缺錢，后來我覺得這一點又說不通。按照常理來說，很缺錢的家庭是無法滿足孩子所有需求的，但我從小到大就沒缺過什么。

這個“因為要掙錢”的問題一直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聽到爸爸和媽媽的談話。

“現在他還小，不能做手術。”

“是啊，他身體太差了，我怕他承受不住。”

“我們爭取多攢點錢，等他長大了帶他去最好的醫院，那樣有保障。”

“好...”媽媽哽咽了，“為什么他會有這個毛病？我這心里好難受，都恨不得這病出在我身上。”

“別胡說，這又不是治不好的病。”爸爸加重了語氣，顯得異常沉穩。

“但是醫生說會有風險的吧，我好怕...”

爸爸沒再開口說話，空氣稀薄得讓人透不過來，我再也沒辦法繼續偷聽下去。

我逃到陽臺上，大口大口的將新鮮空氣灌入肺中。我害怕極了...害怕去做手術，害怕那個醫生口中的風險。如果我不做手術，就這樣生活下去，說不定會活得久一點。但如果我去做了手術，說不定就會死在手術臺上，再也見不到明日天邊升起的太陽。

這些年來，在藥物斷斷續續的維持下，不是也沒發生什么大事嗎？與其鋌而走險，不如就這樣得過且過。

我不希望爸爸每天都加班，我不希望他把手術費攢夠，我不想躺在冷冰冰的手術臺上。

“咚咚咚”客廳傳來敲門聲。媽媽站起身去開門，一個充滿活力的聲音穿過空氣鉆進我的耳朵里。

“阿姨您好，我是剛搬到隔壁家的孩子。”

“啊，你們搬回來了？”

“是啊。不過太久沒回來住，現在那里變成蜘蛛和老鼠的根據地了。”

媽媽被逗笑了，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我想借您家的拖把。”

“沒問題，你先進來吧。”

客廳傳來腳步聲，很快那個活力聲音的主人便出現在我眼前。她早上穿的那條白色連衣裙已經換成了一套灰色的粗布衣服，就像水泥工人的工作服那種。她黑色的頭發扎成馬尾，鵝蛋臉上有一雙水靈的眼睛，眉毛很濃，增添了幾分英氣。鼻梁不高，但也不屬于塌鼻子的一類，嘴唇薄薄的，嘴角往上微微翹著。不知道她是不是天生就很樂觀，不然怎么會隨時隨地都翹著嘴角。又或者是天生的？

“在吃飯呀。”她突然開口沖我說道。

“嗯。”我點點頭，將視線移回菜碟上。

“門前那棵梔子花樹很漂亮呢。”

“嗯，前幾天開的花。”我開始不自然的用大拇指捻動筷子。

這時，媽媽已經從浴室里拿來了拖把。女孩笑著道謝，拿著拖把回家了。

“這個孩子有禮貌又很活潑。”媽媽端著碗說。聽得出來，她喜歡這個新鄰居家的小孩。

天空特意將閃閃發亮的星星和皎潔的明月點綴在黑色袍子上，彰顯著夜的魅力。

我站在窗邊，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新鄰居家的暖黃燈光，那棟孤寂的房子被注入了新的生命。而我一成不變的生活也被那個扎馬尾的活潑女孩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