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公主,該放鹽了。”
廚帳內(nèi)所有人都圍站在灶臺邊,手足無措的看著永妍施展“廚藝”,她先是把鹿筋、鹿血和從御醫(yī)那里拿來的黨參花膠一股子扔到砂鍋里去燉,結(jié)果鹿血凝固了將所有食材都混成了一堆,只好放水后再繼續(xù)燉。
永妍盯著兩個罐子看了一會兒,還好沒把糖當(dāng)作鹽。“鹽要放多少?”
“大致一勺便夠了。”
“噢。”
她把燉湯的大勺伸到鹽罐子里舀了滿滿一勺鹽撒到湯里,旁邊的小幫廚想要出聲阻止卻已經(jīng)晚了。
他只好欲哭無淚的舉起鹽罐子旁的小湯匙。“公主,是這樣的一勺。”
永妍倒是心寬。“沒事,再往里加點水就不咸了嘛。”
杜子央環(huán)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看戲,這湯的味道聞著就怪,估計味道更是不敢恭維。
待火候差不多了,小幫廚將砂鍋里的湯盛到一個白瓷碗里,又在托盤上放了其他幾碟小菜。
“公主,現(xiàn)在就送到喬將軍的帳中嗎?”
永妍拉下之前挽起的袖子。“嗯,你端著與我同去,我要親自送。”
杜子央探頭看了一眼碗中的成品,棕褐色的湯水又混合著暗紅的鹿血,幾乎沒有半點賣相可言。
他忐忑的咽了口唾沫。“妍兒,你……要不先嘗一嘗?”
“一整頭鹿的鹿筋和鹿血才這么一點,一滴都不能浪費!我要全部留給西州哥哥。你別看著賣相差了點,味道肯定是極好的!”
他忍不住小聲嘟囔:“你這都是哪里來的自信啊……”
待永妍帶著小幫廚興沖沖的離開后,杜子央用手指沾了一點鍋底的殘余送入口中,鹿血的腥咸混著黨參的味道,鹽放得過重了,鹿筋燉完之后的湯粘稠滑膩,又腥又咸又粘還帶一絲藥材微苦的味道讓他不禁嘴角抽搐,難吃到渾身一激靈。
要吃光這么一碗東西,還不如讓他干喝一碗鹿血可能還容易些。
看來西州這回要受苦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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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野味宴直到開了席也不見永妍的身影,喬西州由于太子的特許,留在營帳用膳,永妍又未到,這宴席上瞬時冷清許多。
昶云對烤鹿肉大加贊賞,特地將鹿心留下,讓婢女端到昶臨面前。“皇兄白日才受到刺客襲擊,正適合吃鹿心來壓壓驚。”
昶臨將盤子往前輕輕一推,臉上掛著微笑。“二弟費心了,我今晚胃口不佳,想吃素。”
他看向一旁的杜子央。“你可知道妍兒去做什么了?”
“她今日親自下廚給西州燉補湯,恐怕現(xiàn)在還在西州的營帳中。”
“燉湯?”昶臨一臉驚訝。“妍兒長這么大,連菜刀都沒握過,何時會燉湯?”
杜子央撲哧一笑。“殿下沒親自嘗到那個味道,可比刷鍋水強不了多少。”
一直在一邊悶聲不響用膳的孟濱,突然開了口,不陰不陽的頂了他一句。“看來杜大人也沒少喝刷鍋水,咱們旁人可不知刷鍋水是什么滋味。”
昶臨制止了他們繼續(xù)斗嘴下去,吩咐太監(jiān)把一些膳食送到喬西州的營帳中。“就說是我的吩咐,讓公主留下與喬將軍一同用膳,免得她慢騰騰的來,飯菜都涼了。”
孟濱連忙說道:““殿下!公主與喬將軍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用膳,傳出去恐怕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
杜子央挑了下眉毛,好笑的看著他。“喲,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身為公主的兄長都沒意見,孟大人反倒急了。”
“臣也是……也是為了公主著想。”孟濱意識到自己剛才太激動,聲音一下便微弱下來。“公主清白如玉,名聲自然不可有損半毫……”
昶臨看出了他的心思。“喬將軍與妍兒自小便相識,用個膳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孟濱自知再多說就更不妥,便乖乖住了嘴,也不再動筷子,只是默默獨自酌酒。
而此時的營帳內(nèi),喬西州正面臨著一個大考驗。
他剛嘗了一口湯,腥咸的味道一股腦的涌上舌尖,含在口中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掙扎了一下還是勉強咽了下去。
抬頭便迎上永妍充滿期待的眼神。“味道怎么樣?”
他咬了咬牙,努力管控著自己的表情。“……好吃。”
“這里面的食材都對你恢復(fù)傷口有好處的,可得一點不剩的統(tǒng)統(tǒng)吃光噢。”
他盯著這滿滿的一碗,半點食欲都沒了,不過一想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妍兒親自下廚燉湯,心里還是悄悄涌進一股暖流。
他偶然瞥見她白凈纖細的食指上有一處紅斑。“手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被砂鍋燙了一下。”
他取了御醫(yī)留下的金創(chuàng)藥來,握住她的手指,他的手指修長,手掌厚實,掌心有常年握劍留下的繭,指尖溫柔的在她的食指上涂了一層薄薄的藥。“疼嗎?”
永妍悄悄瞥了他一眼,連他眼邊不易發(fā)現(xiàn)的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摸了下自己有些發(fā)燙的臉。“不,不疼。”
涂好藥后,喬西州松開了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雙頰浮上了一絲緋紅,像熟透的桃子。
“是不是帳內(nèi)太悶了?”
永妍還沒從剛才的氛圍中回過神來,都沒注意聽他在講什么。“嗯?”
他看著放在一旁用來暖屋的火爐子。“我說是不是爐子烤得里面太熱了?”
永妍隨意應(yīng)了一句,心里卻悄悄罵了他一聲笨蛋,一點也不知女孩子的心思。
前來送膳食的小太監(jiān)站在帳外通傳了一聲,隨后將膳食送進屋內(nèi),又將太子殿下的原話傳達了一遍。
“殿下說,就讓公主留下與喬將軍一同用膳。”
永妍幾乎把野味宴的事忘得一干二凈,看到這香氣四溢的烤肉,才感覺到自己也饑腸轆轆了。
“還是皇兄對我最好了!”
“公主請慢用,奴才告退。”
永妍拿起筷子,準(zhǔn)備伸到那碗鹿筋湯里。“那我也嘗嘗我的手藝怎么樣吧。”
喬西州手快一步,把碗端起來挪得遠遠的。“既然是燉給我的,就得全留給我吃才行。”
“什么嘛。”她沒趣的撇了撇嘴,只好收回筷子。“西州哥哥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
喬西州松了口氣,好險沒讓她嘗到,否則剛才的“好吃”就被戳穿了。
他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只是現(xiàn)在,不把這些吃光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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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活捉的兩個刺客,背對背的被綁在了一起,這種繩扣越掙扎越緊,況且身邊還有四個護衛(wèi)看守著,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小灰,咱們兄弟倆這回可真栽在這了。”
守衛(wèi)用力踹了他一腳。“不許交談!”
小黑一倒,和他綁在一起的小灰也跟著倒下去,倆人就像翻過身去的王八,怎么掙扎也起不了身。
“小爺要能活著出去,就把你腦殼劈了!”
“呵,刺殺太子,你還想活著出去,別做夢了。”
他話剛說完,突然雙目一瞪,像根僵直的木頭似的往前一倒,后腦勺上一個碩大的血洞咕咕往外冒血,連腦漿子都看到了。
小黑踢了踢他的尸體。“我去,小爺?shù)纳窆毘闪耍浚 ?
沒想到剛才說要劈他腦殼的話就這么一語成讖了!
小灰用下巴激動的指了指地上躺著的其他三個人。“不是啊,黑哥!是有人來救我們了!”
一個蒙面人進了帳篷,將屋外的八個守衛(wèi)通通拖進帳篷里,他們還沒死,只是被藥暈了。
小灰有些詫異,這人并不是他們的同伴。“敢問英雄是……?”
蒙面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的主子就是雇你們的人。”
“原來是那位大人。”
小黑坐在地上往前挪了挪。“英雄,快!快替我們松綁!”
“別急,還有人要見你們呢。”
“誰啊?”
“閻王爺。”
蒙面人舉起長槍,猝不及防的捅進小黑的心房,再一使力,長槍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連帶殺死了他背后的小灰,兩個人就像烤肉似的被串成了一串。
他將剛才昏迷的守衛(wèi)一個個解決完畢后,在帳篷里里外外都灑了油,臨走時將火折子扔了進去,帳篷瞬時就在黑夜中燃燒起來。
“失火了!失火了!”
喬西州和永妍聽到帳篷外一陣喧鬧,連忙出去查看,只見所有的侍從和護衛(wèi)都提著水桶,拼命趕去救火。
喬西州攔住一個侍從。“哪里失火了?”
“回將軍,是馬廄旁的那個營帳!”
“那不就是關(guān)押刺客的營帳?!!”
喬西州拔腿就往營帳的方向趕,顧不得永妍在他身后焦急地大喊:“西州哥哥!你小心點你的傷!”
待火好不容易撲滅后,整座營帳已經(jīng)燒得只剩些許木框架,十四具燒得焦黑的尸體躺在灰燼內(nèi),幾乎辨不出誰是誰了。
正在宴席上的眾人聽到騷動,也趕了過來,看到眼前這幅場景,昶臨瞬時怒火中燒。“這是怎么回事?!”
“稟太子殿下,奴才們看到營帳起了火,便紛紛趕來救火了,別的……別的什么也沒看見。”
喬西州踏進一堆灰燼里,在幾具尸體上發(fā)現(xiàn)了不會被火燃燒的佩劍。“十二個護衛(wèi),加上刺客剛好十四個人……如今都在這里了。”
昶云環(huán)抱著胳膊站在一邊,既失望又帶嘲諷的搖了搖頭。“刺客居然在眼皮底下就這么被滅口,此事還如何往下追查?”
昶臨緊抿著嘴唇,嚴肅的看向杜子央。“子央,我給大理寺三天時間查清此案,三天后,你親自進宮向我匯報。”
杜子央深知這次安排的疏忽,不敢有絲毫懈怠。“臣領(lǐng)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