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回B市也有一陣了，她向老師給大兒子請了假，眼看就要結束了。黎陽那天送她們娘仨到了B市，連忙又趕回他和陳琳居住的A城。

A城最好的腫瘤醫院。

黎陽的媽媽躺在病床上，化療后的副作用比較明顯，本就花白的頭發掉幾乎掉光了，身體難受得吃不下任何東西，也不愿意行動。

黎陽的二姐一直守在病床前，伺候了整整一個星期。

“小陽，你媳婦兒還沒回來呢？”說話的是黎陽的大姐黎月，今天剛從老家趕來A城，打算替換妹妹黎晨回去休息。

“嗯，有點事兒耽誤了，估計快回來了。”黎陽回答，眼睛一直盯著病床上的媽媽。

“哦～”

黎月怪聲怪氣，引來黎陽的目光。

“沒事兒，反正咱們這兒也用不著你媳婦兒來伺候，回不回來的也沒啥……”黎月不敢正視弟弟的目光，打算胡亂搪塞過去，避開剛剛的話題。

黎陽是誰，怎能不明白大姐這是話里有話，看了眼床上始終閉著眼睛的母親，狠狠看了一眼黎月，并未接話。

“21床，該去繳費了。”護士小姐推開病房的門，提醒黎陽三姐弟，該去繳費了。

黎陽接過護士手里的清單，看了一眼差額，交給二姐黎晨，拿了錢包走出病房。

“陽陽，等等。”黎晨追上黎陽，從錢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卡里還有錢，密碼沒變。”

“不用了二姐，你留著吧，你們也得吃喝呢。你去看著媽吧，我一會兒回來。”黎陽沒去接黎晨手里的銀行卡，徑直下了樓梯。

黎晨回到病房，簡單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等著黎陽繳費回來，好告別一聲。

“姐，咱媽吃不了外面的包子，你盡量給她弄點清淡的小米粥和雞蛋，衛生間有兩塊香皂盒，一個是專門洗咱媽衣服用的，一個是洗手的，還有……”黎晨想趁自己走之前，把該交待的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告訴大姐黎月。

黎晨還沒說完，黎月擺擺手，打斷了她的叮囑：“行了，沒事兒昂，你就放心吧！”

黎晨剛剛和黎陽之間的互動黎月沒看見，但是也能猜出來，從小自己這個二妹妹就和弟弟更親近，自己這個大姐好像就不受人待見似的。

黎晨聽出黎月語氣里的不耐煩，嘆息一聲，沒再繼續往下說。兩人靜靜地等在病房里，一個不停地刷著手機，一個始終望著病房門口的方向。

“二姐，我送你回去吧。”黎陽交完費回來，看媽媽還在睡著，輕聲對黎晨說，黎月擺弄手機的手有些心不在焉。

“不用了陽陽，我自己去車站坐車就行，過幾天我再來。”黎晨不忍弟弟辛苦，拒絕了黎陽的好意。

“沒事兒姐，走吧，正好我把琳琳他們娘仨接回來。”黎陽說著，一邊拿起床上黎晨的包包背在自己后背上。

“哎呀，你當是專門送你呢，有車不坐白不坐！”黎月看似冷聲冷氣地挖苦黎晨，實則是想說黎陽。

黎陽深吸一口氣，并未看黎月一眼，拉起二姐黎晨，走出了病房。

車上，黎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己這個弟弟，自從黎媽媽生病以來，黎陽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極少說話，除了經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便極少有別的表情。

黎晨坐在副駕駛上，稍微挪了下身子，猶豫著說起了話：“陽陽，大姐她沒別的意思，就是傻乎乎的，咱爸都說她沒什么才料，你也別總生她的氣。”

“嗯。”黎陽開著車，不想說太多。

“陽陽，大姐在群里問，A城哪兒的烤鴨好吃？估計是想走的時候給孩子們買回去點。”這次黎陽沒說話，黎晨只顧盯著手機，毫不在意黎陽的冷淡。

到站，放下二姐，黎陽又轉去B市，打算接陳琳母子回去。

“黎陽來啦？快快，還沒吃飯呢吧？”陳母看到黎陽來接女兒，熱情地招呼黎陽進門，“午飯馬上就好，琳琳在樓下陪孩子們玩兒，估計快上來了，你先坐會兒歇會兒啊黎陽。”

“哎，媽，您不用管我，我下去看看琳琳。”黎陽放下買給陳母的東西，開門出去尋找陳琳。

接近午時的太陽有些強烈，曬得陳琳胳膊有點疼，一邊叮囑著大兒子活動的時候注意安全，一邊手拉著小兒子在后面追逐，孩子累了，要抱抱，陳琳累得夠嗆，不得不單手抱起小兒子，去追跑得快沒影兒的大兒子。

黎陽找到她們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畫面，陳琳瘦弱的身體，單手抱著小兒子，空出來的右手牽著滑板車，焦急地在大兒子身后大喊。

“爸爸！”大兒子率先發現了黎陽，興高采烈地撲上去，黎陽雙手接住兒子，舉起好高好高。

“沒吃飯吧？”陳琳抱著小兒子追上，松開滑板車輕輕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還沒，剛到。”黎陽放下大兒子，笑著接過陳琳懷里的小兒子，只有在看到自己孩子和妻子的時候，黎陽臉上仿佛才有生機。

牽起大兒子的手，陳琳的胳膊終于等緩一緩了：“走吧，我們回去吃飯啦，吃完飯回家！”

“哦，回家嘍！”大兒子聽說要回自己家歡呼雀躍，掙脫了陳琳的手，往前跑去。

陳琳急著要去抓他回來，被黎陽制止：“沒事兒，小區里很安全，走吧。”

“咱媽怎么樣了？”陳琳問道。

“沒事兒，還是老樣子。”黎陽回答。

大手牽起妻子的手，黎陽感覺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

午飯過后，陳琳早就收拾好了行李，陳俊上班沒在家，陳琳只好給他打電話告別。

“哥，黎陽來接我們了，我們一會兒就回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你告訴黎陽，錢不夠說話，別自己硬抗。”

“嗯，知道了哥……”陳琳還想問哥哥顧淺和孩子他打算怎么辦，礙于媽媽在一旁，不方便問出口。

“家里沒事兒，你不用擔心，回去照顧好孩子，多安慰安慰黎陽……”陳俊猜到妹妹想說什么，直接叫她安心。

“好。再見了哥。”

“再見，小妹。”

黎陽帶著陳琳和大兒子回了A城，暫時將小兒子放在B城，給外婆照看。

一來，黎陽媽媽住院，陳琳自己照顧倆孩子不方便；二來，大兒子上學以后，陳琳也可以去醫院幫下忙。另外，陳媽媽帶孩子有事兒干了，應該沒過多精力再去摻和哥嫂的事了，這也是陳琳忍心將小兒子留下的最重要理由。

生活，無論多難，還是要一步一步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