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一潛水課程，教練搬來一個電腦，就落下她一個人在潛水站臺，看一下午視頻理論課。看的她是越來越瞌睡，眼睛都睜不開了。

教練教了水下實際操作技巧，檢查裝備下海，練習排除面鏡積水，找尋調節器，海底游動，下潛時做耳壓平衡還有海底潛水專業手勢等等。

第一潛，穿上厚重的潛水衣后，女孩背起沉重的氧氣瓶，真的是壓的腰都直不起來了。頂著烈日當頭，跟著教練下海。

海底課程的開展也是非常不順利。首先是要仰泳至下潛點。真的是，她熱愛游泳，但是她不會仰泳，一下水就嗆到海水了，“啊，好咸！”她還沒抱怨出口，又一口海水灌進她嘴里。

教練也是一個極其嚴厲的人，茫茫大海上，只聽見那一句句咒罵聲：“你不是說會游泳嗎？會在哪里，你動一動手，動一動腳蹼，游過來，快點，太慢了，你太慢了，眼睛向后看，撞到別人的浮標了，你的眼睛向后看一點……”

下到海底五米，每下潛一米做耳壓平衡，女孩做完，面鏡里都是眼淚鼻涕。教練自己示范摘面鏡，戴面鏡。做完，讓女孩重復，她愣是不敢摘，搖搖頭，遲疑了幾秒，她還是不敢，只覺得海底是又冷又陌生，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教練一伸手，強行扯下面鏡，女孩的眼睛立馬被海水淹沒，兩眼一黑，一會睜眼，自己戴回面鏡勉強過關。幾個動作下來，就上升回到水面。

“教練海底好冷啊！”女孩耷拉了腦袋，小聲抱怨。

教練又是劈頭蓋臉：“怎么會冷，我還覺得熱呢？尤其在海上罵你！我教潛課教了十幾年了，都沒見過你反應這么慢的，害怕了就不要報名課程，既然報名了就不要抱怨……”

這一場滔滔不絕，說的女孩握緊拳頭，恨不得一腳踹到他臉上，真是煩！

傍晚的時候，太陽下山，西邊出現了一片美麗的晚霞，云朵像馬，又像兔子，是一幅上了鮮艷色彩的油畫。夜幕降臨，聽見幾個搞樂隊的小青年，馬來西亞人華語很好，彈著吉他，唱起華語情歌分外好聽：而你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輕易就把我困在網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遠越漫長/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的眼光/情愿就這樣守在你身旁/情愿就這樣一輩子不忘……

伴著晚風，女孩理了理凌亂的頭發，看向遠方，海是沒有盡頭的，從前的時光也是沒有盡頭的。她突然聽到耳邊的呢喃細語：過段時間，我帶你去看海，去看世界上最漂亮的海，我們一起去看瑰麗的珊瑚，我們一起去看色彩斑斕的小魚…

霎時，她淚流滿面。

第二潛，教練真的是沒完沒了，復習昨天學習的課程，女孩竟然忘的一干二凈。他又是一頓罵不絕口：“昨天學的你又忘光了，昨天我是怎么教的，下水前教了你一遍，在水里又教了你一遍，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

女孩看著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趕緊岔開話題“教練，今天下雨了，你看，雨越下越大，我們是不是不用上課了？”

教練氣在頭上，不解氣開懟：“誰告訴你下雨不用上課，我有跟你說過不用練了嗎？準備好裝備，十分鐘后下潛！”

女孩表面溫順，可是心里也是不服氣。不過，教練他是好人，下水時，她背著厚重的氧氣瓶蹲不下來，他會彎腰幫她穿好腳蹼；女孩覺得海水冷，上來撲頭蓋臉罵了一通之后，又會給她倒上一杯熱水；當她不敢在水里摘面鏡時，他一遍遍重復自己示范給她看讓她不要怕。

海面上下著黃豆大小的雨水。今天的海水比往日都要寒冷。下潛到海底十米，不斷做著耳壓平衡，她已經沒有心思去看海底世界了。大海深不可測，海水涼徹骨，海里的壓力逐漸壓的她透不過氣。

是深深的無力感，潛到海底，她來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游動的魚群，飄蕩的海藻，沉沒的古船。由于下雨了，今天的能見度非常低，平行方向的一股強勁的海流突然涌過。

女孩的眼前一片沙塵，她什么也看不到了。浩翰汪洋，她不過是一只極其微小的螞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她的身體如同一條絲帶緩慢的在大海中央飄蕩。逐漸失去了知覺，她重新睜開眼睛，眼前是另外一個世界。

夏天，樹上的知了不停地啼叫著，河里的青蛙也是呱呱叫，抬起頭滿天繁星，偶爾還飛過幾只螢火蟲。少年第一次和女孩約會，他的心砰砰亂跳，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他好緊張，說話極其不自然，吞吞吐吐，連話也不會說了，只是簡單的問了女孩家里情況，兄妹幾個，父母身體可好？

月黑風高，女孩也從沒有在大晚上來這個地方，她是提心吊膽，心里七上八下，仿佛做了什么虧心事，簡單應付著少年的問話。剛走過石頭橋還不小心被河水打濕了褲管，總之渾身不自在。女孩坐了一會，起身打算要走。

少年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氣，叫住她，硬是塞給她一張小紙條。

這一次，她小心翼翼接過了紙條，輕輕打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清秀的字跡：

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署名：付

落款時間：一九九五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