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兌匯票事件過后，人事總務部在一周內給法人三課安排了新的部門秘書，速度之快讓顧燕倍感落寞，雖然她已經有了后路，一個自認為的光明前程，但是以“光速”被替代，還是讓不少人看了笑話。

離開銀行的時候，顧燕向法人三課課長道別，課長還是那樣的禮貌加冷漠，冠冕堂皇的話說了幾句，就去忙工作了，幾年的朝夕相處，告別的時候卻只有幾分鐘，從此分道揚鑣，不復再見。走岀銀行大廈的那一刻，顧燕回頭望了望這工作多年的地方，回想起第一天見到課長那英氣逼人的模樣，曾今是那樣地崇拜，而現如今自己只得默默離開，當年帶著一個小包來銀行上班，現在還是帶著一個小包離開銀行，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葉涵心身上，但愿自己賭對了。

顧燕走后，葉涵心少了一個幫手，眼看著端木琳嘉和鄧非凡越走越近，她自覺回天乏術，但卻不肯善罷甘休，又岀了幾招來對付琳嘉，都被琳嘉給檔了回去。

“涵心姐，你給我的這個郵箱地址有點問題吧。”

“琳嘉，我的客戶我還能不清楚嗎？發過多少次了，都是這個郵箱地址。”

“可是這個郵箱的尾綴和這家公司的英文縮寫有些不一致。”

“我看看，哦，是一家集團下屬的兩家子公司，郵箱尾綴有些類似，對接財務人員的英文名字又都是Lily，不好意思，我看錯了，你往這個郵箱地址發送對賬單吧。”

“涵心姐，麻煩你先發一封提示性郵件過去，抄送我，然后我再跟著你的郵件發送對賬單。”

“端木琳嘉，你是不是太過小心謹慎了，人總有看花眼的時候，何況我這么忙，即使你剛才發錯了，又怎么樣，不都是一家集團下面的公司嗎？”

“雖然是一家集團旗下的兩家子公司，但也是獨立的兩個法人，在銀行里，我們是當作兩個獨立的客戶來對待的，對賬單發錯了，那不是泄露客戶信息嗎？行里員工培訓時，不是反復強調要對客戶信息進行保密嗎？”

琳嘉連著幾個反問，讓葉涵心一時語塞，她只得回過身去，繼續埋頭工作，不再理睬琳嘉。

類似幾個回合下來，琳嘉盡顯女俠風范，葉涵心頻頻敗下陣來。可這樣持續的正面沖突總不是辦法，琳嘉想和非凡談談，以便問清楚他和葉涵心過往到底是什么關系。

周末，非凡出差回來了，琳嘉特地去機場接他。

“嘉，今天特地來接我，不會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吧。”非凡一把摟住琳嘉，但嘴上還是開起了玩笑。

“你好討厭啊，就不能是我想你了嗎？禮物呢？”琳嘉故意推開了非凡。

“什么禮物呀？我是去出差，又不是去度假，哪有時間買禮物。”非凡想要逗逗琳嘉。

“你每次都給你的好妹妹程玉帶化妝品，別以為我不知道。”琳嘉佯裝生氣。

“還不是做她的代購嘛，如果不配合，我肯定被她煩死。”非凡一直覺得一個男人拿著大包小包的化妝品走在街頭是很尷尬的，可這個程玉表妹偏逼他這么做。

“原來你怕程玉啊！”琳嘉笑著說道。

“不是怕她，我是不想被她煩，她可是我母親派來監督我的人。”非凡無奈地說道。

“監督你的人？程玉她干嘛要監督你呢？”琳嘉表示不太理解。

“唉，我母親就是特別愛管我，程玉本來在她那里干得好好的，我畢業回國后進了咱們的銀行，她不放心，讓程玉也來應聘。當時，程玉為了和我進一個部門，就挑了最初級的秘書崗位，其實她是學財務管理的。”非凡終于說岀了為什么表哥表妹在一個部門的原因。

“你都這么大了，家里母親大人還不放心，你是不是干過什么出格的事呀？”琳嘉趁此機會，也逗逗非凡。

“唉，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她就是怕我認識其他女生。”非凡還真敢實話實說。

“你這話信息量太大了。認識其他女生？請問‘非其他女生’是誰呢？”琳嘉一聽就沉不住氣了。

“這位‘非其他女生’就是葉涵心啦，我媽基本已經把我和她組CP了，不過，你放心，我一直在反對。”非凡小心翼翼地說道。

“好啊，你之前還騙我說，你們只是同事關系。”琳嘉真有點生氣了。

“我沒騙你，在我心目中，我和她就只是同事關系。”非凡連忙解釋。

“那現在你母親知道我這個其他女生的存在了吧。”琳嘉注視著非凡說道。

“應該不知道，程玉還沒有告訴我母親。我和程玉說了，要自己告訴她，所以一直在找一個合適時機，把你介紹給我母親。”非凡一臉誠懇地說道。

“被你這么一說，我突然好緊張啊。”琳嘉邊說邊搓起了手指。

“你別緊張，我打算家里和葉家的合作項目完成后，再和母親說的。這個項目對我們家來說，還是很重要的，如果項目能成，我可能會離開銀行，開始接手家里的生意。”非凡對未來還是有規劃的。

“非凡，那如果你和葉家攤牌了，他們還會與你們家合作嗎？況且你在銀行干得不錯，放棄不可惜嗎？”琳嘉不放心地追問。

“我有更長遠的打算，也是時候接手家里的生意了。葉家那邊出于商業的考量，項目定型后，一般不會貿然撤資，畢竟是上市公司，也不是葉涵心的父親葉傳鎮一人說了算的。”非凡寬慰琳嘉道。

“葉傳鎮是那個經常上財經節目的人嗎？”琳嘉回想起在好幾個財經節目里都見過這個人。

“是啊，葉氏集團的掌門人，他靠股票投資起家，現在已經控股了幾家上市公司，傳說中的投資大佬。”非凡對葉傳鎮還是有些了解的。

“股票投資”、“葉傳鎮”這個幾字在琳嘉腦海中回旋，她覺得似曾相識，但那只是一個記憶片段，認真回想起來，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琳嘉，別愣著，你看，差點真把禮物給忘了，是你喜歡的口紅，我沒買錯色號吧。”琳嘉收下禮物，與非凡到了機場的地下車庫，準備離開。

吃完晚飯，非凡送琳嘉回去，兩人告別后，琳嘉還在想葉氏集團的事情，弄得一整個晚上都失眠了，好在第二天是周日，睡個懶覺是必須的啦。

周一上班，鄒云慧發了一條信息給琳嘉：“今天我過生日，中午請你和程玉吃飯哦。”

琳嘉看到信息后，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自進銀行以來一直麻煩鄒云慧，結果別人過生日，自己都不知道，居然還沒有準備生日禮物，于是便立馬在網上訂了蛋糕。

到了中午，鄒云慧、琳嘉、程玉三人一起去了江邊的一家意式餐廳，享用生日大餐。

“云慧姐，我都沒什么準備，只訂了一個蛋糕，請允許我明天補上禮物吧。”琳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的，琳嘉，不用補禮物的，就是大家聚聚，吃個飯。我吧，在行里沒什么朋友，也就和你們能聊得來，今天是我30歲生日，也算是大生日了，不想一個人就這么孤孤單單地過，所以請你們吃個飯，讓你們陪我過個生日。”鄒云慧好多年都沒有過過生日了，上一次還是剛進銀行那會兒，彼時情還在、人未變，而現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云慧姐，今天是請我們吃大餐呀，選的餐廳我喜歡哦。”程玉這個吃貨其實早就等不及了。

“程玉，你先點吧，吃的方面你在行。”鄒云慧把菜單遞給了程玉。

“我點啊，什么都能點嗎？”程玉笑嘻嘻地說道。

“放心大膽地點。我最近股票投資做得不錯，算是小有收益吧，請大家好好吃一頓，高興高興。”鄒云慧這段時間以來迷上了股票投資，有了點收益，再加上過生日，就破天荒地請了客，看來還是那句老話，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那你還真厲害啊，我做股票都是虧的。”程玉羨慕道。

看著鄒云慧難得展露的笑顏，琳嘉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小時候，父親也有過這樣的笑顏，那是投資獲益后專屬的笑顏。投資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成功的時候能讓你感覺伸手就能碰到天，從此人生起飛、命運逆轉仿佛只在一瞬間，而失敗的時候則會讓你失去所有的信心，懷疑自我、懷疑人生，感覺跌落萬丈深淵。

“琳嘉，想什么呢，點你喜歡吃的吧。”鄒云慧拍了拍琳嘉說道。

“哦，好的，我點這個吧，最近好像胖了，還是吃點海鮮吧。”琳嘉接過菜單，選了一個海鮮燴飯。

“那我和琳嘉一樣吧，服務員，我們點單。”鄒云慧叫來了服務員，點完單后，程玉開始上下打量起琳嘉來。

“琳嘉，你最近是春風得意，境遇非凡，所以才心寬體胖哦。”說罷，程玉抿嘴偷笑，惹得一旁的鄒云慧問道：“是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嗎？說出來，也讓大家開心開心嘛。”

“沒有啦，程玉就是愛嘲笑我。我明白的，好女不過百，吃完這頓，我便開始減肥。”琳嘉還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和非凡的關系，繼續扯開了話題：“對了，云慧姐，你應該做投資沒多久吧，這么快就有收益了？“

“說來我也是學經濟的，好歹有些基礎，再加上最近讀了本書，真的是收益匪淺。”鄒云慧自從那次高峰論壇遇到前男友后，就關注起了投資、上市公司之類的。

“什么書這么厲害呀，一看就能賺錢，騙我們的吧，你是不是有高人指點啊！”程玉其實也看了不少關于投資的書，但追漲殺跌的習慣還是改不了，總是被套。

“你們看，就是這本。”鄒云慧打開手機APP，翻出一本電子書：“這是投資大佬葉傳鎮寫的，他對投資心理的分析還是很到位的，比如這里，‘投資市場是被兩個因素驅動著，那就是貪婪與恐懼，戰勝貪婪與恐懼，才能在市場中無往而不利’。”

“這人就是我們最尊貴的行花葉大小姐的父親，書里不算是什么新鮮論調吧，華爾街都是這么說的。”程玉語帶諷刺，她看不慣葉涵心，自然也對葉家沒什么好感。

“不只是這些，還有后面，比如，心理偏見是如何影響投資決策的。”鄒云慧繼續推薦著她心中的葵花寶典。

看著鄒云慧和程玉一來二往的討論，琳嘉插不上話，她沒有專業背景，再加上入行還沒滿一年，對金融投資之類的總是一知半解。不過，葉傳鎮這個名字，又把琳嘉帶入了記憶片斷中，她感覺這個葉傳鎮似乎與自己有所關聯。

服務員的上餐中斷了鄒云慧和程玉的投資心得交流會，美食當前，民以食為天，吃還是最重要，三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頓生日大餐。

走岀餐廳的時候，程玉突然攔住了大家：“別動，快坐下來。”三人便立馬在餐廳門口的露天座椅處坐下了。

琳嘉用手擋著臉說道：“小玉，怎么了？你看到誰了？我們為什么要躲呢？”

程玉一個眼神指向江堤邊，琳嘉小心翼翼地望了望，轉頭悄聲說道：“我什么都沒看見呀，到底是怎么了？”

程玉很是無奈，說道：“真是服了你，你看那邊，是葉大小姐。”說罷，她又指了指葉涵心所在的位置。

“那邊上的人不就是顧燕嘛！”鄒云慧很快便認岀了顧燕。

“她們怎么會在一起呢，顧燕離職都快兩個月了，到現在還有聯系？”琳嘉想起承兌匯票事件中對葉涵心的種種懷疑。

“她們走過去了，快，我們悄悄跟上。”程玉拿起包，跟了上去，琳嘉和鄒云慧也尾隨其后。

葉涵心與顧燕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下，程玉、琳嘉和鄒云慧不敢靠得太近，只得在遠處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但完全聽不見兩人在說什么。

“這樣不是辦法，我悄悄過去，湊得近一點。”程玉準備一個人開始行動。

“很容易被發現的，算了，我們別管她們，走吧。”琳嘉想要放棄了。

“這兩人很可疑，我一定得去聽聽。”程玉已經起身，卻被一旁的鄒云慧給拉住了。

“程玉，先別貿然過去，聽我說，我打個電話給你，你用免提接起來，然后再把手機悄悄地放進她們座位后側的那個綠植盆里。”鄒云慧輕聲說道。

“就是那棵發財樹的花盆里，對吧。”程玉很快便心領神會。

“玉，小心點，從那邊繞，別讓她們發現了。”琳嘉提醒道。

“好的，別擔心，我開始行動了。”程玉先用免提接起鄒云慧打來的電話，本想拿岀邦女郎氣勢，可轉念一想不對，便立馬彎下腰，貓著身子靠近那顆發財樹，終于成功地把手機放進了花盆里，之后順利返回了三人的隱蔽點，堪比諜戰劇。

咖啡廳人不多，背景音樂也不吵，很快手機里就傳來了葉涵心和顧燕二人的對話，鄒云慧點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并做了一個“噓”的動作，三人大氣都不敢岀。

“顧燕，說了這么多，你怎么還是不明白呢？”

“涵心姐，我不是要求高，只是原來就答應我的事，不能中途變卦吧。”

“我姑姑這么安排，其實是為了你好，你剛去，又是空降，很難服眾的。”

“但這個‘代’字聽起來真的很刺耳，行政主管就行政主管了，怎么還有個‘代’字，連發名片的時候，我都覺得尷尬。”

“讓你當代主管，是為了有一個很好的過渡，我們那家子公司規模不小，主管級的中層干部都有很好的履歷，你過去馬上就當正式主管，別人會不服的。”

“涵心姐，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嘛，幫幫我吧，我被迫離開銀行也是為了您啊！要不是您說那個端木琳嘉可惡，我會費勁心思地去偷她那張承兌匯票嗎？”

“我警告你，別老提那件事。怎么？是威脅我嗎？”

“姐，您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真心真意地要幫您的，而且早就看那個端木琳嘉不爽了。只是當初您說好的，只要我認下來是一個人所為，您就讓我到葉氏當行政主管的，可突然變成了代主管，我真的想不通啊！”

“唉，你這人就是太著急，這樣吧，我再和姑姑商量商量，等你入職滿三個月，就轉為正式的行政主管，怎么樣？”

“涵心姐，您可要說話算話哦！”

“顧燕，你還不信我嗎？”

“不是的，都怪我，是我嘴賤，姐，我都聽您的。”

這一番談話足見顧燕的貪得無厭，而葉涵心有把柄在她手上，也只得妥協。從手機里聽到這一切的琳嘉、程玉和鄒云慧三人很是震驚，特別是琳嘉，久久不能平靜，三人一直等到葉涵心和顧燕離開了，才敢起身。

“琳嘉，錄音你也留一個吧，也許將來會用到。”鄒云慧并不像看起來那樣的軟弱無能，關鍵時刻她還是有主意的。

“云慧姐，算了，存在手機里，看著就煩，我知道葉涵心是什么人就行了。”琳嘉擺了擺手，處事未深的她并不明白鄒云慧的用意。

這或許就是涉世未深與久經世事的區別吧，經歷風霜雨雪之后，人們才會漸漸發現，有些人并不如初見那樣美好，有些事時過境遷也不復當初存在的意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