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昧已經準備打烊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剛剛那一場鬧劇的話，她現在都已經回到了鐘府。

所以，看到又進來了兩個客人，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而是蹙了蹙眉：“兩位，我們已經打烊了，明日再來吧。”

不同于鐘離昧的不歡迎，鐘巧慧則是興奮地搓了措手。

這才改頭換面小半天，醫館內就接二連三地進來客人，這是不說明，醫館的氣運真的變好了？

這個念頭剛一落下，她就聽到了鐘離昧的趕客聲。

若非這兩位客人身份不俗，其中一人還有些眼熟，她就又要出聲懟人了。

裴元卿聽到鐘離昧的趕客話語，有點兒小尷尬。

他好不容易才勸動了程叔叔，怎么這位小大夫這里，卻出了問題？

他偷偷瞥了程萬山一眼，見程萬山面色如常，不像是生氣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

生怕鐘離昧再說出什么趕客之語，他飛快道：“小大夫，您不認識我了嗎？昨日，您治好了我的胃病……”

鐘離昧這才想起來，這人好像的確是有點兒眼熟。

身為一個臉盲，同一個人，她不見個四五面，根本就記不住對方的臉。

而即便是見過了四五面，如果不是特意留心過的話，她也很容易會將對方歸為熟悉的陌生人的行列。

這個青衫公子，顯然就是這一掛。

“原來是你。”鐘離昧微微點頭：“你的腸胃功能已經穩住了，只要按時吃藥，待到最后一粒胃保丸吃完，你的病就好利索了，沒有復查的必要。”

“復……復查？”

裴元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復查，有可能是復診的意思。

他趕忙解釋：“小大夫誤會了，我不是來復診的，而是……”

話沒說完，他就發現了一見奇特的事情。

只見，鐘離昧正目光放肆地在程萬山的身上掃來掃去。

她先是細細看遍了他整張臉，而后又分別在他的腹部、腹部以下看了好幾眼。

最后，她大致掃了一遍他的整個身體，才收回視線。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在陌生男子面前竟是如此目光放肆，多少會讓人產生不愉快的心情。

程萬山原本還算溫和的表情，染了一分薄怒：“小大夫，沒有人教導過你，做人要懂禮守禮嗎？”

鐘巧慧扯了扯鐘離昧的衣袖，壓低聲音怒道：“你在干什么？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了回頭的病人，你難道想把人氣走不成？”

她簡直想撬開這個廢物大小姐的腦子看看，這姐兒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

雖然這兩日，她接二連三地表現出了不俗的醫術，但這行事的風格，卻是越發不濟了。

“巧慧姐，你能不能對我有點兒信心？”鐘離昧無奈搖頭，卻沒有掙開鐘巧慧的手。

“放心吧，醫館如今是我的，我比誰都上心。巧慧姐，你要試著相信我。”

少女的聲音不算軟糯，卻聲線細膩。

雖然十分溫柔，但卻奇跡般地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巧慧原本還想質疑什么，但不知為何，看到鐘離昧溫柔淡然的笑容，她后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鐘離昧這才看向程萬山，收起了笑臉，嚴肅、禮貌而疏離：“我并沒有要唐突閣下的意思，實在是，在閣下的身上看出了一些問題。”

程萬山聞言，不但沒有收斂怒氣，反而越發覺得這個姑娘不靠譜。

她都沒給自己把脈，能看出什么問題？

雖然剛剛在醫館外，她在診治那個騙子的時候，看起來好像也沒有經過把脈診斷。

但在程萬山想來，她肯定是早在對方上午來看病的時候，就查看過了對方的病情。

鐘離昧好似沒有看到對方的怒氣，繼續道：“閣下是不是膝下無子也無女？”

程萬山怒氣一滯，裴元卿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等程萬山開口，裴元卿便驚喜出聲：“神了！小大夫，你是怎么看出程叔叔膝下無子的？”

見這人如此開心，程萬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裴元卿這才意識到，自己開心的太不合時宜了，他趕忙訕笑一聲：“程叔叔，我沒有別的意思……”

程萬山自然知道這個賢侄并無歹意，也沒有多計較。

他看向了鐘離昧，神色間少了幾分輕視與怒意，多了幾分探究與……隱隱的期待：“姑娘是如何知曉的？”

他十分肯定，他這一次來永安城的消息，十分隱蔽，除了身邊的幾個親信之人，并無外人知曉。

所以，有人將他的身份和病癥透漏出去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微乎其微，也還是有可能的。

鐘離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發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閣下的夫人，身體也一定很不好吧？”

這一次，程萬山是真的驚訝了，甚至忘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你到底是誰？”

鐘離昧一早就看出這人身份不俗，看他這模樣，怕是已經把她當成了是為了接近他，而刻意打探了他所有家底的別有用心之人。

她微微搖頭，并不接招：“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閣下，你之所以直到現在還膝下無子，病根在你的身上。而尊夫人的身體會抱恙，也和閣下有很大的關系。”

“胡扯！一派胡言！”

關于膝下無子之事，他們夫妻都找名醫看過。

所有的大夫都說，他的身體沒有問題，之所以至今無所出，是因為他的夫人體寒，所以導致極難懷孕。

而且，他這次來找鐘離昧，所要詢問的也并不是孩子的問題，而是另有隱疾。

這個小大夫一開口就說出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的隱私，卻又順著這一點瞎胡謅。

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往別的方面聯想，也沒有辦法不生氣。

一拂衣袖，他轉身就走。

“閣下每年到了冬天，都不好受吧？每到冬天，你都比常人更加畏寒，也更容易生病。雖然只是一些小感冒，很容易就能治好。但三不五時的感冒咳嗽，也很影響生活吧？”

程萬山腳步一頓，下意識瞪了裴元卿一眼。

裴元卿慌得擺手：“程叔叔，真的不是我說的！我昨日離開醫館的時候身體還難受著，哪有心思說別的？不信的話，您可以問問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