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里,鐘楚良一家人正圍桌而坐,相談甚歡。
見鐘離昧到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堂叔鐘明輝笑道:“昧兒,聽說今日醫館里去了個病人?”
鐘益草堂自交到鐘離昧手里的半年以來,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
從這個月開始,更是一天也見不到一個病人。
但凡是永安城的人,誰人不知道,鐘益草堂的診金奇貴,藥價奇高,大夫的醫術又奇差呢?
除了普通的感冒發燒和跌打損傷以外,這醫館什么病都治不好。
尤其是后來,這個垃圾醫館還被一個廢柴小姐接手了,永安城的百姓就更是敬而遠之。
今日那兩個來到醫館的人,顯然都是外地的,不知道鐘益草堂的“好”名聲,所以才會病急亂投醫。
鐘離昧知道這些人在想什么,她也沒隱瞞,“誠實”道:“那兩位病人都是外地來的,得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只是其中一人出岔了氣,藥都沒有用就走了。”
聞言,飯桌上的十幾個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鐘明輝嘆了口氣:“昧兒,這幾個月的賬本,你可看過了?這家醫館原本還能勉強維持,雖然不能營收,卻也不至于虧本。但你接手以來,月月虧損不說,還越虧越多。再這樣下去,族里給你的本金,都要不夠用了。”
鐘家為了考察年輕一代的能力,不論男女,但凡到了十五歲,就會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自己嘗試著做生意。
這也是為何,鐘離昧雖是貶黜之身,卻可以接手鐘益草堂。
一般來說,雖然不可能每個考察期的鐘家子弟都能賺大錢,但大多數都可以無功無過。
賺不了大錢,也不會虧損的太難看。
像鐘離昧這樣,接手半年就虧損半年的,真的少見。
把家族給考核本金給花完的,更是百中無一。
鐘離昧神情謙恭:“明輝叔說的是。”
見她如此軟弱,如此弱智,竟是聽不出自己話語之中的嘲諷意味,甚至還點頭附和,鐘明輝心下得意,越發不把這個丫頭當成自己的對手。
他扭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鐘二爺:“爹,依我看,咱們就把鐘益草堂去了,改做別的生意吧?至于昧兒的考核,咱們給她個別的鋪子!總之,這醫館是開不下去了的。”
鐘二爺睨了鐘離昧一眼:“昧兒,你覺得呢?”
但凡是有點兒頭腦的人就該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去了醫館的生意,改做別的營生,是最好的止損手段。
當然,如果這樣做了的話,鐘離昧這廢柴的名聲,就更會坐實。
只是,跟更大的虧損比起來,本就存在的廢柴之名會不會被加重分量,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彼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鐘離昧的身上。
鐘離昧略一思索,便起身道:“若是二爺爺擔心醫館的虧損會連累鐘府的名聲的話,可以將鐘益草堂盤給我。從今往后,鐘益草堂只是我鐘離昧一個人的,與鐘府無關。”
“當然,那個地段不錯,我也不能白白占了地方。我會便按照市面上的價值交一些租金,您看如何?”
鐘二爺有些意外:“你還想繼續經營醫館?”
鐘離昧點點頭,倏然一笑:“二爺爺不用擔心我會連累鐘府,我爹還在的時候,每年都會給我不少零花錢,我都攢著沒動。便是考核資金花完了,我也不會伸手管您借錢的。”
鐘二爺蹙了蹙眉,似有考量。
一旁,鐘二夫人黃氏笑呵呵道:“既然昧兒對開醫館感興趣,你就從了她吧。”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鐘離昧按照每個月兩個金幣的價格,租下了鐘益草堂所在的三層小樓。
連帶著里面的草藥之類的一起買下,一共花了五個金幣。
自此,她擁有除了炸掉那一處樓層之外的所有權利。
包括給鐘益草堂換個牌匾。
第二天下午,新的牌匾就掛了起來。
“回生堂?”
鐘巧慧看著頭頂嶄新的牌匾,恨鐵不成鋼:“有這點錢,你攢下來買破元丹多好?這醫館的生意,根本就是賠本的買賣!”
“哪怕是買些禮物去討好三皇子,讓他回去以后多幫你說好話,也比白白扔掉強!”
“何況,一個月以后就是族試了,只要通過族試,你就能回尊都。如今你卻盤下這藥鋪來,這是不準備走了嗎?”
她越想越氣,簡直想不明白這個廢物大小姐是怎么想的。
看著巧慧氣的通紅的小臉,鐘離昧輕笑一聲:“回生堂與鐘府沒有半分瓜葛,若是巧慧姐嫌我這廟小,也可以就此回鐘府。”
又看向不遠處的鐘家辰:“家辰大哥也是。”
鐘家辰定定看著鐘離昧,目光復雜。
他和妹妹鐘巧慧,都視大爺鐘御為偶像。
所以,對大爺這唯一的女兒,他們的感情十分奇特。
一方面,他們愛屋及烏,希望鐘離昧能通過族試,盡快回到尊都去。
一方面,他們卻也看不上她的懶怠和平庸。
這個女子,除了空有一張好看的皮囊以外,一無是處。
他甚至有些擔心,便是一月之后,家主念在血脈親情的份兒上,請求圣上解了這廢物小姐的禁令,允許她回尊都。
可,就憑她這拎不清的性子,真的能夠入得了太子爺的眼嗎?
圣上又真的會遵守他和大爺的約定,給大小姐和太子爺賜婚嗎?
思慮種種間,鐘家辰認命地在心里嘆了口氣:“在昧小姐回尊都之前,家臣愿意盡力協助您。”
雖然……
以鐘益草堂從前的名聲,便是換了塊匾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
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鐘巧慧也哼哼一句:“有我哥在,至少能保證不弄出人命。”
“我留下來,也能保證你不會敗家胡來。”
雖是嫌惡的語氣,鐘離昧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關心。
雖然這關心不是對她的,甚至不是對原主的,但她還是頗為欣慰。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鐘益草堂原本的工作人員,只剩下了鐘家辰兄妹二人。
而鐘離昧也只對這兩個人感到放心。
一切安置妥當之后,已經是夜半時分。
第二天,回生堂正式開門營業。
大約是因為換了匾額的原因,醫館第二日竟是來了三個客人。
雖然一直到了傍晚時分,也都只有這三個客人,但鐘家辰兄妹卻都覺得很欣慰。
或許,醫館換了名字以后,就連氣運也跟著換了。
醫館的生意,會越來越好也說不定。
帶著這樣的振奮情緒,醫館迎來了打烊時刻。
鐘巧慧正準備關門落鎖,幾個壯漢卻氣勢沖沖而來。
其中一人一腳踹開了半閉的門,兇神惡煞:“你們的大夫呢?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