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情深為籠
- 流河
- 3399字
- 2020-06-10 15:01:00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風陵瞧著眼面前這個少年,淡淡說道,初次見面,卻沒有一點熱情,更不論激動。
這如一盆涼水將這少年的熱情一把撲滅。
“外……外祖父外祖母母對我挺好。”少年有些慌張。他不知道這位被稱之為他父親的人,為何會如此冷漠。
風陵茫然看著遠處出了會神,才囑咐道:“你就跟著王太后住著吧,只是別淘氣惹她不高興就是。”
說著便朝門外去了。
“父……”風無塵終究沒喊出來。呆愣愣站在大廳中央看著風陵離去的身影。
不過片刻,王太后領著眾侍者跨進了廳里,邊走邊低聲抱怨道:“怎么這就走了!”
又笑向風無塵道:“你父親最近事多,心里肯定煩悶得很,你不要多心!”
風無塵如今已是十六歲的少年了,在蘭宇族地時,因他不是蘭宇族人,事事自是與旁人不同。他從小便養成了察言觀色謹小慎微的性子,生怕給他人添了麻煩,遭人嫌棄。
今見風陵待他如此,自是心里明白。只是此時少不得露出笑臉來,裝出一副無心的樣子。
風陵才回了陵蘭殿,稟事的人便找了過來,呈上國書一封。展開一開,卻是灰羽國來的,欲于下月十五,在三國交界處共商開啟大陣共對搖天之事。
閱畢,不禁將書信往桌子上一扔,靠在椅背上閉目考量起來。
與水靈兒說的終究是氣話,他哪里能夠那樣自私。只是他們隱族也真是欺人太甚,竟不問自取!可,縱然他貴為一方之主,卻也無可奈何。如今方有些明白父王當日為何對隱族多家忌憚。
待要不去,國內自沒法交代;待要去,他真的不愿意見到他們一家三口。他受不了,想想他都覺得痛徹心扉!
正頭疼,卻聞得有腳步聲,睜眼,卻是麗妃挺著肚子窈窈亭亭走了過來。風陵突地想到了什么,頓時便有了主意,笑從臉生。
麗妃見此,不覺撇嘴,佯怒道:“王上可又是有什么壞主意了!”
“你這小蛔蟲!”風陵不怒反笑,起身過來扶了麗妃,又笑問道:“那小郡主最近怎么樣?”
風陵扶麗妃坐了,自已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挺傷心,正借酒澆愁呢。”麗妃嘆了口氣,堆出一副同情的神色來。
“哦,那我倒要去瞧瞧她了。”風陵也甚是同情地嘆道。
“王上,你可真壞!最近這些日子也沒見你要來看看我和孩子,我們娘倆也很傷心呢,要不,我現在就帶著你兒子也喝酒去?”麗妃一臉不悅撒嬌道。
“這沒來由又是吃哪門子醋?”風陵伸手摸了摸麗妃的肚子,笑罵道,“可別把孩子氣壞了,還想著去喝酒,不怕他跳出來罵你。”
“是啊,還喝什么酒呢,西北風也就喝飽了。”麗妃噘了嘴,頭偏向一邊不悅道。
風陵伸手將麗妃的頭掰了過來,似笑非笑看了她陣子,這才悠悠說道:“愛妃原來是對王后有所不滿?”
麗妃在風陵身邊也有些年頭了,見他這樣,知是生氣了,哪里還敢玩鬧,忙斂了笑,起身跪拜道:“臣妾不敢。是臣妾失言了,還望王上寬恕。”
風陵卻沒有看那跪在地上的麗妃,反而望向門外,嘆道:“她性子向來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我知她生我氣,沒有將你們悉數散去。如今她已是不理我,奈我如何求她,她也不肯留下。愛妃,你說我如何是好呢?”
麗妃聽了,額上不由滲出一層細汗來,忙告罪不迭:“臣妾該死,今日是臣妾昏了頭,胡言亂語,還請王上看在孩子份上,原諒臣妾一次,臣妾再也不敢了。”
說著不禁淌下淚來,梨花帶雨,扶著風陵的腳懇求道。
風陵拿出汗巾替麗妃擦著眼淚,又拉了她起來,柔聲道:“愛妃有孕在身,又何苦這個樣子,等會當真把孩子給氣著了。”
又叫了掌事的宮女進來,吩咐道:“將午飯擺在這院中。另外,麗妃今日有些不爽,讓廚房多做些她愛吃的送來。如若麗妃高興了,你們都有賞。”
那宮女接令自忙去了,風陵又對麗妃說道:“今日這院子里牡丹開得正好,可愿去瞧瞧?”
麗妃見風陵這份柔情,早將剛才之事忘了,心內只有歡喜二字。話說,這宮內總傳言陵蘭殿的牡丹美不可言,可能夠瞧上一眼的,卻沒有幾個。麗妃此前也一直以此為憾,今見風陵邀她賞花,心里哪里還有思量計較,不過高興歡喜了。
二人從正廳出來,行至院中,院子里地方倒也不甚大,牡丹卻開得甚盛,堆砌這里如夢似仙。
這些品種都是世上少有的,又有匠人精心培植,自是精致異常。每一朵花,甚至每一片葉子,都那么恰到好處,只把精致美麗展現到了極致。麗妃見了,自是喜不自勝,看了這里,便又去瞧那里,只覺哪里都好,眼睛竟有些忙不過來。
風陵卻是站在院子當中,呆呆看著門口。
曾經多少次,他就站在這里,等著,等著。
等那張絕麗的臉龐從那門中閃現,帶著些羞澀,輕喚他一聲:“風,陵。”
然后她定要將這所有的花一一瞧了遍,方點頭道:“嗯,不錯,這些花堪可配你。”
有時她給他吹奏一曲新學的曲子,有時她給他跳一支新練的舞蹈。然后問道:“怎么樣?”
他自是極口稱贊,她卻是噗嗤一笑,批道:“油嘴滑舌。”
她不喜歡人跟著,她不喜歡酸的東西,她不喜歡絲綢和錦緞,不喜歡金子和珍珠……
她喜歡在屋頂吹風看星星,喜歡吃各色的點心,但不能太甜……
喜歡棉和紗質的衣服,喜歡天藍色的流云帳,喜歡別致的翡翠簪子……
她總是要抱怨說:“風陵,風陵,我快沒氣了,我要回去呼吸。”
想到這里,風陵亦如此前一般,不覺莞爾一笑,只是如今笑過后,卻是深深后悔。為何就那般由著她,如若她為他生了個孩子,她還會那么冒失嗎?她還會如今日這般無情嗎?
憤慨不由從心底奔騰而出。
白諾,你等著,這輩子我與你不死不休!
“王上?”麗妃呼道,似乎是發現什么有趣的事情了,正急招風陵過去呢。
風陵忙收了怒氣,更是露出淺笑來,一副甚有趣味的樣子朝麗妃那邊走去,近前一看,卻原來是朵翠玉雕的牡丹。
倒是忘記它還在這里了!
風陵拿了那朵玉牡丹,似乎正要遞給麗妃,卻不料一個沒拿穩,竟摔在了地上,玉牡丹應聲便碎了。
風陵搖頭嘆息道:“想送個禮物,竟都送不出去!”
臉上傷感之意甚濃,垂著眼瞼,似在自責,麗妃哪里忍心,忙勸道:“就算是碎的,我也喜歡。”
“這怎么行,改日我再讓人送個好的給你。”風陵抬頭卻又是一臉風平浪靜了。
和麗妃吃了午飯,又膩歪了會,麗妃知他今日是要出宮的,便也不敢久呆,也就告辭離開了。
又在院子里呆愣了會,風陵臉上倒越來越是平淡,似乎這世間沒什么事可以讓他掀起波瀾來,看著時日也不早了,便換了便裝,獨自悄悄出宮去了。
來到宮外,走著走著便不自主又來到了來福客棧,這店家是見過他的,見他今日便裝而來,雖不知何意,但絕不敢慢待,忙請進了最好的房間,上了最好的茶,恭恭敬敬在一旁候著。
風陵默默喝著茶,眼睛微瞇,也不知何景落入了他的眼眸,竟讓他如此專注。
“她去哪了?”終究,他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店家也非愚鈍之人,雖他們從不敢私下里打探老板的消息,但前些日子在街上的事情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又加之風陵又曾親自來過,他自然明白“她”指得是誰,更明白說話不當的后果。
“回隱地了。”
“不是上清國?”風陵仍有些不放心。
“不是。”
又是沉默。
她不是要開云峰大陣嗎?既然曲譜已得又為何卻回隱地了呢?難不成因為他的那幾句話她又改主意了?
不,不,灰羽國來信的背后應有她的動作。
風陵的心莫名卻有些刺痛,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竟成了這樣一個謀權之人!那么驕傲、那么灑脫的她,那一年多在上清到底是如何過來的?
白諾,白諾!
風陵臉色不禁難看起來,手更是緊緊握拳,青筋暴起,嚇得店家在一旁冷汗直流。但也就這么一瞬,他又恢復了平靜,甚至還掛上了淺淺的笑容。他給了店家一個地址,讓他去請住在那里的那個女子過來。
不一會,白靜便來了,臉上帶著糾結,走得有些忐忑,欲語卻又止。
風陵看著她,良久,嘆了口氣道:“我派人還是送你回上清吧!”
“為什么?”言語里盈滿了苦澀,眼睛里全是慌張。剛才的猶豫,瞬間便已不見,只有了苦楚。
“哎——”風陵又是一嘆,起身走向窗邊,背對著白靜,似若不忍相說。
“可是我表哥知道我在這了?”白靜見此,更是慌了,只得亂猜。
風陵仍是無言。
白靜以為猜中,激動起來,忙急走了幾步來到風陵身邊,扯著他的衣袖懇求道:“我早就和他斷絕關系了,我的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請不要趕我走好嗎,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說著便哽咽起來,眼里已滿是水汽。
風陵慢慢轉過身子,將她攬在懷內,嘆道:“我怎舍得你走,只是見你受人欺負,我卻不能出面,心里實在難受。”
白靜見并不是白諾之事,心里頓時放松了下來,更是溢起一股幸福來,反勸風陵道:“沒事的,只要能夠留在你身邊,受再多的苦我也不在乎。”
風陵松開了手臂,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柔情說道:“灰羽國來信,約我去三國接壤的太幽湖上協商事情,此事絕密,暫不能公開,你可愿與我同去?”
白靜聽了,心里頓時激動起來,臉上已滿是笑容,自是滿口答應了。直以為風陵真的疼惜她,要借此機會帶她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