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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俠義本色

牛宏武道:“老子在江湖上一刀一劍跟人拼命的時候,你只怕奶牙還沒長齊,我會輸給你?哈哈哈!那真是天下第一笑談了。來,老子教你幾招。”

牛宏武踏上兩步,舞板刀橫切過去。黃宜向后一閃,縮了開去。要待還上一招,牛宏武改換了個方位,又一刀自左至右橫切過來。

黃宜一見對方招式密集,除了閃躲,還真沒法還擊一招。所刻苦學會的八卦神拳、八卦神掌竟然派不上用場。汪遠洋傳他武功之時,曾講解過怎么躲閃、如何運用?怎樣反擊,黃宜一招也使不出來,就像是壓根沒學過一般。心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像是不會武功了?”這么想得一想,身子又向后退了一步。

牛宏武忽然矮下半截,刀法一變,棄上路改而去攻黃宜的下盤。叫道:“老子先砍下你的腳,看你還躲不躲?”刀風颯颯而響,盡往黃宜的腳背、小腿砍過去。

他砍一刀,黃宜便退一步,他砍了三刀,黃宜退了三步。雖然未被砍中,但刀風刮著褲腿,卻也嗤然有聲,隱隱生疼。突然間,一個念頭竄進腦海,黃宜心道:“他頭上可沒什么保護,是個十分明顯的破綻所在。”想到此處,從鐵羅漢身上學會的如來天魔腿的招式一招招活靈活現地浮現出來。黃宜忽然躍起,踢掃牛宏武的頭頂,雙腿連環,如秋風掃落葉,獵獵風響,威勢不弱。

劉紫綺和李惠蘭見黃宜腳下踏的是八卦方步,知道他使的是八卦門的武學,可是踢向牛宏武頭上的連環腿法,卻又不在自己所學的范疇之內,不知道那是什么武功。心中暗想:“莫非他的師傅學會的八卦門武功更多些,然后他會的比我們會的多?”

施常珍喝彩道:“掃堂腿?好一招白云出岫。”

劉紫綺和李惠蘭道:“掃堂腿,這門功夫是掃堂腿嗎?”

施常珍道:“沒錯,是掃堂腿,剛才那一招的的確確就是白云出岫。想不到黃宜兄弟竟會使這門腿法。”

黃宜與牛宏武斗得激烈,聽到施常珍說錯了,卻不得閑空去分辨,只能任施常珍說是什么便是什么。心中暗道:“這不是掃堂腿,施前輩可說錯了,這招連環鴛鴦的名稱我也不知道,但叫白云出岫似乎也不錯。”

牛宏武斜身向后連退,退了六步,才躲開這一招鴛鴦連環。心道:“原來他會使掃堂腿,這可有法子破解了。”

掃堂腿是流行于河北一帶的腿功,武林故老相傳,有南拳北腿之說。以秦嶺淮河為界,分界以北為北派武林,分界以南則為南派武林。北派武林以腿功為勝,南派武林以拳法為主。武林中人就算沒見識過的,也大多聽過掃堂腿這門功夫的名字。牛宏武覺得既是熟知之物,心想破解起來也并不太難。

施常珍見識過掃堂腿法,但他在武學上的見識實在不高明,除了他熟練的寫字畫畫功,于天下各門各派的功夫所知卻甚是有限。這一見到黃宜踢出的那一腳甚似掃堂腿中的白云出岫,便即脫口而出,叫出掃堂腿這門功夫的名號來。

創制如來天魔腿的一心大師是一位武林怪杰,他收集天下各家各派的腿法,逐一對比甄別,去蕪存菁,擇優棄劣,將參悟到的佛法精義、對人世無常的思考化為一招一式,融入到這門腿法中來。使得這門腿法包羅眾廣。那招白云出岫的確是掃堂腿中的高明功夫,招式驚奇,瀟灑寫意,頗有出其不意之妙。一心大師創制這門腿法時,實不忍割舍,再四考慮,還是加了進去。然而掃堂腿中便只引用這一招,其余招式既無驚險可言,又缺乏活躍的靈氣,沒一招能入法眼。

施常珍這么似是而非的一叫,牛宏武竟然信之為真,認定黃宜所使的就是掃堂腿法。他心中暗暗高興:“姓施的老賊若不叫破,我原來還不知小賊使的是掃堂腿,嗯……!剛才踢我頭顱這一腳要不是白云出岫,更能是什么招式?他下一招將使雪擁藍關,身子左轉,然后來踢我的左腋。嘿!老子先不出招,等那小賊伸腿一踢過來,我橫出一刀,切斷他的腳。哈哈,好極!好極!”

牛宏武滿臉堆笑,比撿到金元寶都要高興,仿佛人生最得意、最便宜之事莫過于此。

鐵網幫幫眾一見到牛二當家臉上喜之不禁,都以為牛二當家自是勝券在握,才這般喜形于色。

牛宏武對待屬下甚是嚴厲,又且幫眾們多是無家可歸的流民,其輕視之意來得更甚。平時發號施令,有誰敢膽不遵,輕則打成重傷,重則打死。這些流民卻發現牛二當家十分愛戴高帽,為求活命,只好放下原先的善良和淳樸,一個個學起吹牛拍馬的本領來。

見牛二當家勝券在握,幫眾們抓住時機,將平時修煉的吹牛拍馬本事競相展露。有的嚷道:“牛二當家武功牛牛牛,姓黃的小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刀,叫你死無全尸。”

有的道:“牛二當家的名字沒能改成牛犇犇,雖說遺憾,但這也是二當家遵循祖訓、孝敬祖宗的表現。守人倫,應天命,實乃天下人學習效仿的楷模。我等五體投地,全心全意感到佩服。”

有的道:“名字上不能改成牛犇犇,武功上卻比牛犇犇還更牛犇犇。”、“名字上暫受委屈,叫牛宏武,武功上卻要改作牛牛牛、牛犇犇才貼切。”、“放屁!牛犇犇算什么?應該要叫牛氏第一才對。”、“那何不如叫天下第二,天下第一是咱們幫主余老爺,這天下第二便非二當家莫屬。”、“甚是!牛二當家武功天下第二,二當家手指一點,姓黃的小子身上立即千瘡百孔。仙氣一吐,姓黃的小子便要飛到九霄云外。”、“一抬手遮天蔽日,一跺腳地動山搖。”

幫眾們這時逮住機會,一個個搖頭晃腦,揮拳捋袖,爭先恐后的大肆吹捧牛宏武武功高強。有沒能趕上表現的,則絞盡腦汁、冥思苦想,心想著如何做到人無我有,人有我新,須得獨出心裁,力求壓倒別人。

施常珍卻一直大喝:“放屁!放屁!大放狗臭屁!”眾幫眾每吹捧一句,他便接上一句‘放屁’,一連都不知說了好多次。

花無顏心中也盼望黃宜能打敗牛宏武,比武過招,靠的是真實功夫。豬就是豬,不會因為過度吹噓而變成一頭象。見施常珍與鐵網幫幫眾如此較勁,忍不住勸道:“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施常珍道:“我就是聽不慣。”

劉紫綺和李惠蘭聽得直搖頭,許多言辭當真從來沒聽過,駭然驚愕之余,不禁相對莞爾。

黃宜心中想:“張大路一家幾條人命,都是壞在牛宏武和余謙華的手上,這惡賊死有余辜,若不殺了他,不知還有多少人會受他迫害。”黃宜想到此處,不禁熱血上涌,虎吼一聲,恰如半天中響起了一個霹靂。

牛宏武惡斗之中,刀法越出越快,突聽黃宜一聲暴喝,如龍吟虎嘯,聲勢奪人。只覺得心跳加劇,手心一抖,刀招立亂。這一刀本該是砍向黃宜肩膀的,忽然間力不從心,顫巍巍地斜向下劃出。

黃宜眼見牛宏武刀招中露出了破綻,斜身一轉,玉環步橫掃出去。只聽嗒的一聲,又是當的一響,牛宏武手中單刀脫落,掉在地下。

牛宏武只覺得虎口劇痛,轉眼一瞥,虎口溢出的鮮血,原來虎口已破。牛宏武生平從未如此慘敗過,只痛得腦袋發昏,捂著手腕,蹲了下去。

施常珍拍手大叫:“好!再補他一腳!”黃宜抬腳踹出,這一腳眼看就能送牛宏武歸西,將要踹到牛宏武的面門時,見牛宏武一動不動,只能等死。忽然心道:“他已無反抗之力,殺一個沒有反抗之力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漢!”黃宜那一腳便下不去了,緩緩落腳。

施常珍道:“跟這惡徒講什么義氣,黃兄弟,殺了他!”

鐵網幫幫眾眼見牛二當家曲蹲在地上,已沒有半點反抗之力。想著剛才出言羞辱黃宜,那可大大的開罪了他,只怕他反臉來殺自己。有的已開始暗打算盤,尋思,姓黃的小子武功高明,沒想到牛二當家如此的不堪一擊。我剛才夸贊牛二當家而貶損姓黃的小子,他必懷恨在心,待會兒收拾了二當家,便要來尋我等的晦氣,那便如何是好。

有的則想:“適才羞辱黃宜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多吵雜,他哪分得清一定是我。待會兒他要是來尋仇,我只來個抵死不認。”更有的心中已開始慢慢盤算,如何大肆吹捧黃宜一番,大送高帽,沒準他老人家一高興,也就忘乎所以,不計前嫌了。

牛宏武忍著痛,見黃宜踹出一腳,又收回。喝道:“哼!假惺惺裝什么高尚?怎么不殺我了?”

黃宜喝道:“牛宏武,八年前,張大路的未婚妻是不是你殺的?

牛宏武遲疑了一下,忽然間臉上變得十分得意。道:“我殺過的人不少,八年有點遠,可不怎么記得了。不過就算是我害死的,那又怎樣?”

黃宜心想:“張大路沒有說謊,倒是真的了。”道:“那是一個不會半點武功的良民,你為什么要殺她?”

牛宏武心想:“反正是死,我就硬撐到底。”道:“我如果當時不斬草除根,將來她必會殺我報仇,我為什么要留下這個隱患?姓牛的要就不做,要就做絕!”

黃宜強忍怒火。道:“你作惡多端,實在該死。我本來可以殺了你,但就算殺死你,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卻再也活不轉來。我只問你,這些年當中,你內心中有沒有絲毫的愧疚?”

牛宏武臉上微微一變。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姓牛的打從行走江湖的那天開始,這條命就已經不再看作是自己的啦。要么是我殺了別人,要么就是我死!我的字典里沒有‘愧疚’兩個字。你要殺我可以,要老子愧疚卻是萬萬不能。”

黃宜提起手掌,一掌擊下去,掌沿將要擊中牛宏武腦門時,再一次忍了下來。心道:“他害死了張大路的妻子,我所以痛恨他,是因為他濫殺無辜。我如果殺死他,以暴易暴,那和賊又有什么分別?”

眼見黃宜舉起手又落下,施常珍叫道:“黃兄弟,對付此等惡賊,你怎能心軟?”

花無顏、劉紫綺和李惠蘭原也認定黃宜會殺死牛宏武,見他兩次放下殺念,都感到不解。心道:“為什么不殺他?”

黃宜長長地吐了口氣。道:“就算殺死他,也終歸是無用。”

突聽得樹叢中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阿彌陀佛!少俠恕惡寬愆,心腸仁厚,無愧于俠義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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