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廣闊的花園外圍植了一圈桂花樹,每年十月金秋,花開之際,風中透著一股濃郁的桂花香。
花園中央設了一個六角亭,亭內有桌有椅,可以飲酒、喝茶、賞花。
肖府屋宇林立,占地廣闊,這樣的園子還有三座,一個季節一座花園。
每一季都有每一季的風景,情趣。
近十年,肖老爺的生活都是這么有規律,他也很喜歡這種生活,只不過這兩年來忽然就多了一些變故,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人——段肖。
還好,現在他已經不用再因為這個人而感到煩惱,因為這個人再也影響不了他的生活,至少他是這么想的。
桌上一壺酒,兩個杯,肖老爺倒滿了兩杯酒,碰了碰旁邊那一杯,笑道:“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喝酒,不過今日如此高興,少不了要敬你一杯。”
旁邊坐著的是白玉公子,白玉公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了一只手,道:“拿來!”
肖老爺一怔,皺眉道:“死家伙,真是掉進錢眼里了,難道我會扣了你的不成?”
伸手入懷,拿出了一疊銀票。
白玉公子接過銀票,才道:“多謝!”起身要走。
肖老爺忽道:“慢著!”
白玉公子道:“何事?”
肖老爺道:“錢你拿了,尸體呢?”
白玉公子忽然笑道:“人還沒死,哪來尸體?”
肖老爺臉色劇變,道:“沒死你拿我的錢做什么?”
白玉公子道:“你給我,我干嘛不拿?”
肖老爺大怒道:“你……你這不是耍賴嗎!”
白玉公子淡淡道:“你若有本事,拿回去就是了!”
肖老爺長身而起,喝道:“可惡,你如此欺負老夫,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他一步步向白玉公子走去,左手真力漸漸蓄積,右手鐵膽“嘀嘀”作響。看樣子便是要作勢一擊。
但白玉公子就這么站著,意存閑適,完全沒把肖老爺看在眼里,肖老爺越向他靠近,心中越是打鼓,“我打得過他嗎?我打得過他嗎?”他已經多年未跟人動手,現在心中存了打不過的這個念頭,終于苦著臉道,“白玉公子可不是失信之人!”
白玉公子嘆了口氣,道:“你讓我擊退他,卻沒讓我要他的命,現在想要他的命的時候,他已經不知所蹤了!”??
肖老爺冷笑道:“白玉公子要殺的人也會找不到?”
白玉公子不以為然,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不怪你,不過你放心,一旦他再次出現,我就把他的人頭帶來。”話一說完,轉身就走,不再停留。
肖老爺又倒了一杯酒,杯子握在手上,喃喃地道:“段肖、段肖!”
“啵”地一聲,酒杯握碎。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道:“去,把他給我找出來,把他殺了!”黑暗里忽然響起一個回聲,道:“是。”語氣冰涼冷酷。
話音未落,肖老爺又擺手道:“算了,不用了。”
“是!”
肖老爺看著白玉公子去的方向,對著黑暗輕輕打了兩下響指,笑道:“試試他的功夫!”
月色已臨,白玉公子在長街上走著。肖府的門口就是一條長長的街。
十五月亮十六圓,這句話也不知是誰說的,但說得著實很對,一輪清月灑過,全身猶如鍍上一片銀色的白膜。
白玉公子很喜歡這種狀態,他認為月光是最干凈,最柔和的東西,月下走著,就像是一個行吟的流浪詩人,這份意境很是優美。
可他沒想過,流浪的行吟詩人是吃不飽的,更別說天天以新鮮的羊奶沐浴,保持這身光滑而又富有彈性的肌膚。
他總覺得自己的身子比起世上的所有女子都要精致許多,他很喜歡別人稱贊他的皮膚好,很討厭別人把他弄臟,特別是男人。
他不是那種喜歡男人的人,但對于女人似乎也沒有多大興趣,可他卻懂得如何利用好男人與女人。
所以才有今天的他,白玉公子。
月下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思考,想很多奇奇怪怪的問題。
就在這時,暗夜里突然響起一陣急銳的刀風,雙刀破風,直取頭顱。
思考的時候總是專心致志,一旁的事物就難免有所不察,而那刀風又很快,眼看就要將他頭顱切下。
將及未及之際,白玉公子忽然低了一下頭,兩個持刀的人都是一怔,但他們變招更快,刀鋒內而下切。
可是他們的刀勢才變,便僵在空中難以再下一分,他們的刀很快,但是痛楚來得更快。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白玉公子的雙手是什么時候按在他們的小腹,他們只知道那份痛楚有如撕心裂肺。
“當”地一聲,刀已落地。
兩個人痛得趴在地上一陣亂叫,他們是訓練有素的,即使斷手斷腳也不會喊上一句痛,卻不知白玉公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法,竟然能夠將他們的痛楚放大到如此地步。
白玉公子看著地上兩個人,聽著他們的痛呼,覺得很享受,他還點評道,“破風聲太響,可是剛猛有余,靈動有缺。”
兩個人還在痛呼,呼聲幾乎已經淹沒了白玉公子的話聲,也掩蓋了身后那三柄更急更勁的快刀。
三把刀劈來,一柄砍頭、一柄砍肩、一柄砍背,交錯配合,默契無間。一看就是刀法名家所出,比起前面兩人更加高明。
破風聲更小,呼聲更大,白玉公子好像沒有發覺,可是那三把刀砍下去的時候,白玉公子的人忽然就不見了。
三個人大吃一驚,突聞身后有人說道:“在后面呢!”
刀光再閃,反手后劈,但這三刀又是劈空,身后又有一個聲音說道:“還是后面!”
三人心中各是一顫,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這人的功夫絕對遠勝于己。
“再來啊!”
三人果然是默契無間,心念電轉,手里刀同時飛向聲音處,緊跟著點地掠去,但是身形才動,腳跟均是一麻,全都跌倒在地。
然后,他們就看到白玉公子的微笑。
白玉公子微笑道:“你們好!”
這個時候聽到這種話,三個人實在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們還沒想太多,白玉公子又道:“讓我來猜一猜你們為什么要殺我!”
旁邊兩個叫得跟殺豬一樣的人忽然大聲道:“要殺就殺,這么多話,我們什么也不會說的!”
白玉公子微笑道:“是嗎?”反手一揚,兩團亮光飛向那兩人眉心,兩人的慘呼聲突然中止,但是面色卻變得猙獰。
痛苦還在,但他們已經叫不出了。
再過片刻,他們就像一堆爛泥一樣,再也爬不起來。
三個人仿佛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他們殺過的人這么多,從來沒見過這么殘忍的。
他們忽然想嘔吐,最旁邊的那個人“嘔”地一聲,才要吐出來,忽然就飛了出去,接著又是一團亮光射出。
那人也跟前面兩人同個下場。
白玉公子略帶鄙夷道:“你們還想吐嗎?”
另外兩人終于知道那個同伴是怎么死的了。
他們突然就不想吐了,拼命的搖頭。
白玉公子笑道:“好,這才乖!”
左邊那人忍不住問道:“您到底要我們怎么樣?”
白玉點頭道:“有禮貌,我想想!”
他在想,旁邊兩個人就只能等,等待的過程是最煎熬的,特別是生死關頭之際。
幸好他們煎熬得并不久,“告訴我,誰派你們來的?我就放了你們其中一個!”
兩個人心中一顫,交代出主使人本就是一件要命的事,現在做了這件要命的事卻只能活一個人。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左邊的人忽然張口,話還沒說出來,右邊的人一掌切向他喉頭。他后仰避過,駢起兩指往右邊那人后心“至陽穴”點去,右邊的人本來一掌切過就要開口,發覺一指點來,只能向前撲倒。
兩人片刻間交了十幾招,招招兇險狠辣,卻始終是平手。
白玉公子開始看得起勁,但十幾招過后便沒了興趣,叫道:“停手!”衣袖拂處,解開了他們腿上的穴道,兩人穴道一經解開,各自退后三尺,凝神防備對方,生怕一不小心遭了道。
白玉公子又是兩指點出,地上的兩把刀憑空跳到了他們的手上,淡淡道:“我想看看你們的刀法,誰贏了誰就告訴我,輸了就死。好了,你們還有什么話就趕緊說,說完開始!”
右邊那人忽然嘆了口氣,道:“大哥,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救了你一命?”他的意思明確,左邊的人怎么可能聽不出來。
左邊那人冷笑道:“怎么會忘了!”伸手入懷拿了一疊銀票,晃了晃,道:“這是十萬兩,我攢了十年才攢到的,你不是說過這些錢給了你,救命之恩就算了了嗎?給你!”手一揚,那一票就向右邊的人飛了過去。
銀票飛舞如蝴蝶。
右邊的人竟然臉露喜色,渾然忘了生死系于一線間,索性丟刀去接銀票。
就在他丟刀的剎那間,左邊的人冷笑一聲,單刀展動,直取中宮,這一刀從右邊那人肋下而過,鮮血濺出。
左邊的人臉色忽然僵住,剎那間變得如死灰一般,這一刀本來應該穿腹而過,斜斜向內。
可是刀勢卻變了,然后,他的小腹一涼,一把匕首穿了過去。
“好,好,好!”他狂笑著跌倒。
右邊那人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是要錢不要命嗎?”他假意受了這一刀,就是為了那致命一刀而準備的。
他還在笑,忍不住大笑,死里逃生總是幸運的。
笑了一會兒,他就準備向白玉公子說出指使人,但他看到白玉公子的臉以后,笑容也僵住了。白玉公子正朝著他微笑,那種微笑很特別,就像對著死人在笑一般。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股寒意升起,聲音有些發顫,道:“主……主使人是……”就在他說話的時候,白玉公子也學著他的語氣,而且比他說得還要快上一點點,道:“主……主使人是……肖……”
右邊那人聽到這個“肖”字以后,忽然發狂般地向后跑去,叫道:“不不不,不是肖……”他發覺白玉公子似乎是知道的,他只不過是為了玩死他。
他原本還想搶先說出名字的,但是白玉公子那張微笑的臉似乎帶著魔力,他整個人已被恐懼籠罩住了,忍不住轉頭就跑。
可惜他也跑不了多遠,一團亮光就從身后追來,透背而過。
白玉公子笑得很愉快,道:“你讓我學會一招,以己之不足應彼之有余,姑且讓你死得痛快點。”
這話說完他就走了,過了沒多久,街上忽然走來七八個人,有的拿掃把、有的拿擔架、有的拿水桶,各自分配有序,一下子就打掃完畢。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誰都難以相信這里經過一次暗殺,而且死了五個人。
(二)
門是開著的,從這個角度望出去,剛好看到院外種著的幾棵桂花樹。
夜色入戶,秋風中傳來淡淡的桂花香氣。
白玉公子不像肖老爺那樣種著一大片桂花樹,很多時候,喜歡不一定要多,這個道理他很多年前就明白了。
桌上只有一壺茶,三個杯。
他并沒有想要喝茶的意思,只是覺得桌子上面什么都不放著,顯得太空了。
他靜靜地坐著,身后那道簾忽然拉開一線,一個美麗的女孩子走了出來。
竟然是藍月兒,她還是一身淡藍色的衣裳。
她似乎很喜歡穿淡藍色的衣裳,而且也跟她很配。
她就像一個奴婢,恭恭敬敬地走到白玉公子身邊。
但她豈不是肖老爺的干女兒?她又為什么要對白玉公子如此尊敬?
白玉公子忽然道:“坐下!”
藍月兒就坐了下來,但卻是那種十分淑女的坐姿。
過了片刻,白玉公子忽然道:“段肖呢?”
藍月兒思考了很久,才道:“不見了。”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白玉公子的語氣已經變了,冷冷道:“不見了?”
藍月兒自然知道這話的意思,他們至少在段肖身上花了七個高手,五條獵犬以及白無喉一條命的代價,這一切只是為了將段肖納入旗下。
如今藍月兒卻只能告訴白玉公子段肖不見了,白玉公子涵養再好也難免變色。
藍月兒忍不住道:“他明明……”但這話才說出一半,她就住了嘴了。她忽然想起公子并不喜歡別人推卸責任,錯了就是錯了,大大方方承認了的下場絕對比找借口好很多。
白玉公子又道:“查出是誰干的沒有?”
藍月兒只能搖頭道:“沒有!”
白玉公子忽然笑了,笑得很詭異,道:“很好,很好!”一連說了兩句很好,就不再說下去,藍月兒只覺得心底如十五擔吊桶水——七上八下。
白玉公子看著她,突然道:“你應該也渴了!”
藍月兒一怔,只見白玉公子拿起茶壺就倒了一杯茶,遞了過來,他還道:“茶滿欺客,七分剛剛好。”
藍月兒覺得有點奇怪,卻還是伸手去接,可是她并沒有接到那杯茶,因為那杯茶忽然就飛了起來,筆直地向上飛去,破屋而出,茶水竟然也沒濺出一滴。
這份力道之拿捏已達到十分玄妙的境界,但藍月兒卻一點兒也不驚奇,似乎這份功力對于白玉公子來說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屋檐外忽然就傳來一陣驚咦的慘叫聲,藍月兒這才發覺有人在屋外窺聽。
但是慘叫聲一停,白玉公子又倒了兩杯茶,兩杯茶又向上飛去,去勢更快,更急。
藍月兒聽到的還是慘叫聲,白玉公子卻在那絲慘叫聲之外又聽到一絲更加細微的呼嚕聲。
白玉公子眉頭一皺,忽然起身向屋外走去,向著屋檐拱手作禮,微笑道:“不知貴客前來,有失遠迎,還請下見。”
不過片刻,屋檐上就響起一陣清朗的笑聲,跟著一條人影自屋檐上落下。就像一張白紙,輕輕地落下。
白玉公子面色不變,心底卻在暗暗贊賞,這人的功力從無形練到有質,已有凝聚意。
月光下,但見來人六七尺身材,圓圓的臉蛋微微有些發福,一雙肉肉的手掌干干凈凈,此刻正拱手對著白玉公子微笑道:“在下韓笑林,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這人竟然還很有禮貌,藍月兒卻嬌嗔道:“你是誰?”話一出口,手上忽然就多了兩把匕首,一刺出去就是辛辣狠毒的點蒼劍法。
點蒼劍法本以長劍為尚,縱然走的是辛辣狠毒的路子,也帶著幾分正氣,但換了短劍以后,一寸短,一寸險,竟然將原本的狠辣之氣又加重了幾分。
韓笑林著實吃了一驚,他倒沒想過一個女子竟然也能夠將劍法練到如此地步,不禁“嘖嘖”贊賞起來,說道:“你的劍法不錯,只可惜實在太過于狹隘!”說話的同時,身形變換。
藍月兒一連刺出數十劍,偏偏一劍也刺不中,心中大為焦躁,但見她臂向內彎,劍尖斜斜向下,大聲道:“試試這一劍!”劍勢一挺,一招“寒芒破云”正待穿出,突然間一股熱力自劍上傳來,虎口劇震,“叮”地一聲,兩柄匕首脫手落地。
原來是白玉公子在她劍勢將成未成之際兩指點出,一股真氣激得她兩腕一松。
只聽白玉公子冷冷道:“客人來訪,如此失禮,豈不是讓我蒙羞!”
藍月兒正有些驚慌,卻聽韓笑林道:“不礙事,不礙事,能看到這么好看的女孩子使劍,我歡喜都還來不及,怎么能怪她!”
白玉公子一怔,淡淡笑道:“如此還不謝謝公子?”
藍月兒臉上微微發紅,上前作了一禮,道:“謝謝公子!”她前倨而后恭竟是十分之自然。
韓笑林哈哈一笑,道:“好的,好的!”伸手去扶她,就在這時,藍月兒袖中忽有兩道寒芒激出,直打韓笑林膻中大穴。
韓笑林似乎未曾看見,姿勢未變,藍月兒心中一喜,她卻沒看見白玉公子暗暗皺了皺眉,就在白玉公子皺起眉頭那剎那之間,兩道去勢勁及的寒芒忽然就失去了力道,“叮叮”兩聲,掉落地上。
藍月兒還沒反應過來,韓笑林已經將她扶起,笑道:“哎呦,你掉了東西了!”
藍月兒的臉忽然就紅了,媚眼如絲地瞧著韓笑林道:“掉了便不要了。”兩人各自心照不宣,韓笑林似乎又對這記殺招不甚介意。
白玉公子道:“你退下吧!”自然是對藍月兒說的。
藍月兒應了一聲,轉身退下,退時有意無意地望了望韓笑林,韓笑林正笑笑地望著她。
韓笑林笑得很和善,亦是發乎內心的微笑,不似白玉公子,微笑中總是透著幾分耐人尋味的意蘊,有時甚至透著一股邪氣。
韓笑林看著也有三十來歲的年紀,看久了又覺得他不過二十出頭,他雖然有些發福,可就這樣站著,總有一股讓人感到十分愉悅的氣質,讓人忍不住想和他做個朋友。
白玉公子就有種跟他做朋友的沖動,他伸出了右手,道:“你好!”
別人向你握手,那就是在和你示好,既然是在向你示好,那你也就不好意思去拂了別人的好意。
所以韓笑林也跟著伸出右手,道:“你好!”
韓笑林的手才伸出去,白玉公子已在心底暗笑,他不聲不響之下,內力潛運,此刻手上的力道別說握磚,握石也能握個粉碎。
白玉公子已能想到韓笑林握著他那幾乎爛泥的手掌痛得大叫的樣子,想起這個樣子他就笑得更自然。
可是,他的笑容忽然就有些變化。
韓笑林也在朝著他微笑,笑得有點不是很自然,白玉公子的微笑也變得不是很自然,白玉公子額頭已經微微出汗,韓笑林的額頭也在出汗。
握手握手,握完就松手,這本就是一個很快的過程,但是他們兩人握得卻有點久,似乎僵住了。
韓笑林的頭頂漸漸氤氳出一團白汽,白玉公子的臉色也從白皙變得有些發紅。兩人已在斗起內力。
又過了片刻,白玉公子忽然道:“要不我們去喝杯茶?”
韓笑林也道:“好啊!”
白玉公子道:“那你為何不松手?”
韓笑林道:“公子不也沒松手?”
白玉公子笑了笑,道:“我數三下,大家一起松?”
韓笑林點頭道:“好主意!”
三下數過,兩人的手忽然就分開了,但是分開的同時又各起一掌,“砰”地一響,白玉公子向右側開半步,韓笑林則向左側開半步。
白玉公子順勢擺手道:“請!”手心微微有些顫抖。
韓笑林道:“好!”踏步進門。兩人兩招兩式之間斗巧斗狠,言笑間卻如多年好友一般。
(三)
室內一燈如豆,門依舊開著,只是風已停了。
風雖停了,空氣中依然帶著些許桂花香氣。
兩人相對而坐,白玉公子笑了笑道:“閣下現在應該可以跟我說說來此為何吧?”
韓笑林望著白玉公子,目光卻已到了很遠,也不知過了多久,才一字一句地道:“找你報仇!”
“報仇”才一脫口,空氣中忽然生出一股殺氣。
白玉公子笑容微微有些凝固,他已看得出韓笑林的話并沒有作假,殺氣已在空氣中凝結。
他已準備動手,“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他向來信奉這句話,深以為然。
他溫言微笑,內勁已運,就在他即將動手之際,空氣中的殺氣忽然就散了,那股殺氣來得突然,去得更加倏忽。
天邊一抹云彩飄過,月華將隱。
韓笑林的心思收了回來,道:“我已經三十多歲了!”
公子沒有說話,他在等著韓笑林繼續說下去。
韓笑林道:“十二年前外面那條街有一家大戶,十分富有,親人之間其樂融融,忽然有一天晚上,那天是八月十五,一群黑衣人闖進府中,見人就殺,那家戶主有個女兒,是我的未婚妻子,她也死在那里面!”這句話說來平平淡淡,既不如何深情,亦不如何悲憤,顯然被這十年歲月洗滌沖淡了不少。
白玉公子道:“后來你發現了未婚妻全家死絕以后,花十二年時間苦練武功,才有今日成就!”
韓笑林道:“沒錯,就在這幾年,我才發現那伙黑衣人里面就有一個肖老爺。”
白玉公子目光閃動,道:“那群黑衣人自然不止肖老爺一個。”
韓笑林道:“經過我的查探,當年的黑衣人現在只剩下三個。”
其他的幾個人之所以不在,只能怪他們跟錯了人,武功又太差。
白玉公子微笑道:“所以你要向那三個黑衣人報仇。”
韓笑林道:“開始我是這么想的,但后來才發現,那家大戶的所有財產一大半都已入了肖老爺的囊中,之后經營得當,才有了他現在諾大的家業。”
白玉公子也已知道他的意思,得到最大份的才是主謀,事情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他也不想深究太多,只是有可能只想報復主謀,再將他的財產都拿過來。
韓笑林道:“所以,我想和你合作,分掉姓肖的財產。”又嘆了口氣,道:“我練功年,雖有成就,但也已經三十多歲了,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能力再花十年去聚起一份家業。而她走了這么久,我也應該重新再找一個。”笑了笑,道:“人總不能太沉溺于過去,你說呢?”
白玉公子忽然站了起來,道:“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