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嫂奇怪地看著眼前這個一向淡定的姑娘，她的失態讓她也不免跟著慌張了起來，“怎么了？”

蕭如卿的嘴唇有些泛白，“我……我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

她正在糾結該怎么開口時楊嫂說道，“你若有事便先去吧。”

蕭如卿為楊嫂的體貼而感激，可是她又實在有些放不下楊嫂。心中罵了魏昭凌一通，關鍵時候他怎么不靠譜了，連他自己親娘的安保工作都做不好！

看了眼窗外，她對楊嫂說，“您先稍等我一下。”說罷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楊嫂看著蕭如卿靈敏的動作，暗想，自己兒子眼光果然不錯。雖然蕭如卿心不實，但她還是挺喜歡她。

搖了搖頭，果然人不管活了多大本性上都是一個情感大于理智的人，這么一個要命的缺點還遺傳給了自己兒子。

窗外，一襲紅衣的蕭如卿沒多久就消失在街角不見了蹤影。

楊嫂又端起清茶喝了起來，倒也不急。

蕭如卿在一小街的盡頭處停下，四下瞅了一圈，僻靜無人。輕聲開口，“我知道你在。”

卻是無人應答，她嘆了口氣，“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這條小巷應該是富人家留下的照陽空間，兩旁高墻立起，不知比她現在住的小院子要氣派了多少。

她盯著墻頂上的某一處，那里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氣流，“我這幾天有些事情不能在楊嫂身邊，但依今天這個形式只怕要殺她的人并不會輕易收手，我想讓你這幾天跟著楊嫂保護她。”

雖說直接找個保鏢更省事且不必費口舌，但說到底把這個事交給祭雨更讓她放心一些。

不過按照祭雨的脾氣，這事他應該是很不想做的，蕭如卿接著說道，“你若是同意，那我騙你那些，還有你差點掐死我那些，我們就一筆勾銷了……”

還是沒有反應，蕭如卿腦門一疼，心想自己不會自作多情想錯了吧？莫非跟著她的人不是祭雨？

摸了摸腦袋，心里暗暗懷疑自己會不會太自信了。

原打算再說幾句勸一勸，但楊嫂還在酒樓不能耽擱太久，再加上心中的不確定，蕭如卿覺得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轉身往回走。

待她即將要出了這條小巷時，聽見身后有人說，“當真一筆勾銷？”

蕭如卿心中欣喜，回頭道，“是的是的。”

濃濃夜色中墻頭果然坐著一個黑影，那聲音正是祭雨。

祭雨似是已經許久不曾說話，聲音有些沙啞暗沉，“我怎么不信呢。”

他一直覺得蕭如卿這個人雖然看上去比較大度，但實則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若不觸到她的底線，言語上占她些便宜是比較容易的，不過若是惹惱了她，那也確實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蕭如卿如果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怕要罵他個狗血噴頭，她哪里就容易被別人口頭占便宜了？！她哪里就那么小心眼了？！

那天的事情雖說兩個人之間有誤會，但不管怎么說都是他的行為威脅到了她的性命，他本是不打算再出現在她的面前的。

祭雨心中很清楚，自己這個人問題出在哪里，他沖動之下做的那些事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蕭如卿思考了一陣，說道，“我其實……若真的能放下那實在是太高估我了。”

祭雨點頭，這是實話，她同他講實話他心里反而倒更加好受一些。

“但我現在需要你幫我忙，我知道這事你并不喜歡，而我能同你做交易的東西又不多。”

還有一個原因，是經過了那件事后她覺得祭雨可能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在意她，所以這樣一個交換對于祭雨來說，是不多不少剛剛好。

此前她太過于高看自己，這次祭雨付出的與得到的成對等關系，兩個人才都不會有負罪感和愧疚感。

她說完后，天空中就飄下了蒙蒙細雨。

這一年里她多少了解了一些，祭雨心情好或心情不好時都有可能會下雨，此情此景她能想到的，就是祭雨現在心情還不錯。

蕭如卿聲音清脆道，“你若同意那這件事我們就這么說定了，我要去寄幾封信，這兩日還請你多照看著楊嫂。”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這對于祭雨是一樁賺了的買賣。本應該賺了，但聽她說完那些話，祭雨心里卻泛起一陣陣的酸澀。

見他沒反應，蕭如卿謹慎問道，“你可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祭雨從墻頭上跳了下來，慢慢走到蕭如卿跟前。

距離不長，但每一步又很煎熬，他看見她的身體剛開始隨著他的靠近而微微發抖，后來又因拼命克制著而滿是僵硬。

許久未見，蕭如卿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又或許是因為雖沒有正面見過，但他卻時常會跟著她，所以看她變化不大。

可蕭如卿看祭雨卻覺得他好像瘦了一些，嘴唇的顏色沒有那么鮮艷了，臉色也更加蒼白。

衰敗。

這個詞迅速出現在了蕭如卿的腦子里。

她臉上擠出了一個不那么自然的笑，“那我們現在就去找楊嫂吧。”

而后轉身往酒樓走。

祭雨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到了街上的一棵樹邊時，祭雨說，“我在這就行了。”

言罷就飛身上樹不見了蹤影，這個地方剛好可以看見酒樓里窗邊坐著的楊嫂。

蕭如卿抬頭看著樹，心里其實有些不太放心，“你不會睡著吧。”

話音還未落，一個小石子就從樹上落下正砸在蕭如卿腦門上。她默默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小心眼。

入了酒樓，沒想到楊嫂居然又點了一壺酒，臉紅的不行，“來……過來，同……同我喝。”

蕭如卿滿腦袋黑線。

扶著楊嫂去了客房，一直到把楊嫂脫掉鞋放到了床上，蕭如卿才舒了口氣準備離開。轉身時被楊嫂從身后抱住，“你去哪？”

“我去督促一下你兒子。”蕭如卿一邊掙脫著楊嫂的手一邊心想反正你喝醉了，我怎么說都行。

“我還有個兒子？”楊嫂似乎很是迷茫，“我才十五我就有兒子了？跟誰生的？”

“……”

蕭如卿很無語，更沒想到楊嫂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我既然有兒子那孩子他爹在哪，為什么給我安排了你這么一個不頂用的丫鬟，把你家老爺給我叫過來！”

一把推開蕭如卿抹起了淚，人雖醉了力道卻很大，哭鬧聲震得蕭如卿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噠噠噠。”有人敲了窗戶。這下糟了，莫不是還有刺客？蕭如卿正手忙腳亂時，窗戶開了。吱呀一聲，她神經緊繃。

還好是祭雨從窗戶跳了進來。

漆黑如墨的人環視了一圈屋子里的慘烈戰況后，走到床邊，念起了昏睡決。

蕭如卿趕緊攔住他，因她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她也喝多了，當時朦朧中好像聽到祭雨的呢喃，結果第二天起來之后她便頭痛欲裂。

見這條路行不通祭雨抬起了手，正打算一個手刀劈過去時又被蕭如卿給攔了。她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真是……她好歹是國母，你還是待她溫柔一些吧。”

祭雨心想，你現在又不急著辦你的事情了是不，挑三揀四的。

看楊嫂哭鬧著找相公，祭雨湊到楊嫂面前盯著她。楊嫂瞧這男子雖氣質陰郁了些但又是個清秀俊朗的，疑惑道，“莫非你是我相公？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不應該啊，怎么回事呢……”

嘟嘟囔囔倒甚是可愛，蕭如卿在一旁抱著胳膊微微樂了，頗有看好戲的姿態，就準備瞧祭雨打算怎么應付。

祭雨笑了，氣色看起來比方才好了一些，開口的話卻是無情與淡漠，“不，你沒有相公，你的兒子沒有爹。”

蕭如卿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下一刻，祭雨指著蕭如卿說，“你是同她生的兒子。”

她臉上的笑更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