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莫來去匆匆,沒過三四天便又要走,這次村里人再見他就像看見了鬼。
有時候惡意會伴隨著善意洶涌而至,邢家村曾經(jīng)給了易叢和司莫無上的溫存,但當(dāng)觀念和常理被打破,一切善良都被指責(zé)所替代。
這一點(diǎn)司莫很清楚,但他沒有帶走易叢。
臨行前,司莫找到村長,給了不少金銀珠寶,同時也威脅了他。
軟硬兼施,易叢算是有了一段平靜日子,但村里人都不再和她說話,他們看見她便躲著她,易叢并不介意,于她而言,生命中最大的期盼,便是司莫。
司莫再次回到遠(yuǎn)方,費(fèi)盡心力,那人終于成妖了。
這便是樹妖古婪的誕生。
方圓數(shù)里,綠葉化為粉末,樹木干枯,河流也變成了漆黑一片,鳥獸蟲魚都不復(fù)存在。
看著這樣一個場景,司莫心里有著說不出的酸楚,他心想自己頭上的罪又多了一項(xiàng)。
而接下來的日子,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好轉(zhuǎn),太多妖來尋仇,甚至不只是妖,還有很多江湖中人。
那段血雨腥風(fēng)的時光,司莫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會覺得滿眼都是血污。
到這里蕭如卿忍不住打斷道,“古婪,是你的父親嗎。”
司莫閉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是他不愿意回想的一段歲月。
他一直是恨妖的,恨洛濁,恨霓翡,恨自己,若非邢家村里的易叢,他甚至恨一切不顧人妖界限的生命。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的父親,堂堂一國之主,居然讓自己的兒子助他成妖,成為兩人此生最恨的妖。
司莫并不樂意,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所以他還是幫了自己父親。
因?yàn)樗灸倪@一決定,此后的數(shù)千年里,很多人都付出了代價。
古婪有著巨大的野心,也擁有著更多私心,他想拿下妖界,他想殺了洛濁,這個目標(biāo)看似不可能卻在他心里一直積壓著。
為了達(dá)到這個目標(biāo),他不惜利用自己的兒子,一刀一槍,一血一肉,司莫廝殺出了混沌妖界的一個口子。
那些妖順著這個口子流入司莫的血液,他們瘋狂想要吞噬掉這個年紀(jì)輕輕卻修為甚高的妖。
在遠(yuǎn)離人煙的地方,是一場又一場沒有任何痕跡的妖界大戰(zhàn)。
若是能被記載下來,那這場上古史留下的絕不僅僅是“妖王司莫”這么一個名頭。
如此這樣的生活又過了數(shù)年,司莫也常常會覺得累,他甚至想要像洛濁一樣,帶著易叢隱居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他不能舍下古婪,且來尋仇的那些人也不會容許他停下。
這段日子里,見慣了魑魅魍魎,見慣了鬼魅妖相,司莫心中常常會想起易叢,想起那個不夠漂亮的姑娘,和她醉人的溫婉。
偶爾得空,他也會回一趟邢家村,看望易叢。
起初這是司莫苦澀生活的一點(diǎn)光亮,一次兩次或許可以做到悄無聲息,次數(shù)多了,自然會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
直到有一次,司莫剛走一天,邢家村就被妖群襲擊了。
尸橫遍野,寧靜的村子被人的哀嚎和妖的啼叫所貫穿,房屋也被燒著。
其實(shí)在這個時代,妖和人的關(guān)系還是比較融洽的,雖說談不上親近,但也井水不犯河水。
可這個凄厲的場面,不免讓人心中生疑,究竟是誰給了這群妖這么大的膽子。竟敢打破維持多年的一種平衡來找人類的麻煩。
如此大的動靜,四周幾里地的妖都聽到了,但沒人愿意管這麻煩事。
在這個過程中最痛苦的是易叢,她眼睜睜看著從小長大的村子毀在妖的手里,她乞求,她懺悔,但那些妖只是嘲笑著,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小丑。
領(lǐng)頭的女人是穿著紫裙的兔妖胡月,她眼神邪魅,上挑的眼中是無限的輕蔑,在她看來易叢是一個隨隨便便就可捏死的螞蟻,低到塵埃,也不值得她上手來殺。
胡月緩緩走至跪著的易叢跟前,易叢看到火光中胡月岔開的裙角中是雪白的長腿,這般風(fēng)情,這般曼妙,是她從未有過的時刻。
胡月捏住易叢的臉,手勁大到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開口是狂妄,是野性,“你在渴望什么呢?渴望司莫來救你嗎?”
看著易叢緊抿的唇角,胡月開口大笑,“你可真是天真,你一個長相丑陋的人類妄想得到未來的妖界少主嗎?”
易叢猛地抬頭,胡月冷哼出聲,“怎么,看來你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他沒告訴你他是妖嗎?”
言罷抬起胳膊,那些燃燒的火更加旺盛。
一個小妖抓來了一個人,正是當(dāng)初和易叢定下婚約的青年,小妖說,“主子,這個男子在這丑女人的屋外晃悠,只怕兩人關(guān)系不同尋常。”
話音剛落,青年就掙脫小妖拿著一把刀超胡月沖來,胡月?lián)]臂將其彈開,又伸手施展妖法抓他入手。
易叢跪行至胡月身邊,雙手抱住胡月的腿,淚水糊了滿臉,“你想殺我便殺,求你放了旁人。”
邊說邊磕著頭,不一會額上就滲出了許多血。
胡月瞧了瞧青年的刀,又瞧瞧跪在地上磕頭的易叢,覺得很是稀奇,“喲,你們是一對鴛鴦嗎,怎得看起來這般濃情蜜意,你不是司莫的相好嗎?”
她抬起手,手中是大團(tuán)的紫色光亮,“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你們?nèi)粽媸且粚Γ揖退湍銈円黄鹕下房珊茫俊?
易叢看著那越來越刺眼的紫光,閉上眼睛,她覺得這樣也算是一個還不錯的結(jié)局。
但她卻沒有等來料想中的致命一擊,她緩緩睜開眼睛,于燃燃火光中看到了遠(yuǎn)處有一個身披白色狐裘的男子。
一眾妖也看到了那個男子,胡月自然不例外,她手中的光逐漸熄滅,但卻是被動熄滅的。
那男子慢慢走過火光而來,他的長靴行至何處,火便滅到哪里。
易叢逐漸看清,男子長發(fā)披散,涼薄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渾身似是散發(fā)出寒氣,明明是一個冰冷如水的人,卻意外地讓人覺得安心。
胡月松開了抓著青年的手,她呆愣地看著身披狐裘的男子,再沒了方才的妖嬈。
男子走到他們跟前,四周看了一圈,微微皺眉,開口的嗓音是清涼,舒服,卻又不可靠近,不可忤逆,“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