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卿抬手指了指它,又指了指自己,“你會說話?你認識我?”
窮奇沒理她,它看著魏昭凌說,“記得給司莫說我的鹿肉。”
它轉身又欲離開,魏昭凌開口喊住了它,“你能送我們出去嗎?”
蕭如卿覺得這個世界已經瘋了,一直到窮奇背著兩人騰云駕霧,她還沒能緩過來神。
在空中俯視這片土地才發現奇妙之處,萬千花海之中冰封的河流層層疊疊形成一個環包圍住黑暗濃密的森林,森林的內圈是流動的蜿蜒溪流,滋養了土地,也割破陰霾的黑夜。
不多時,窮奇領著他們到了一處半空中。
只見它念了兩句咒語而后出現一座雪山,哪怕這片土地處于黑夜之中,卻仍能通過月光看到蒼茫白雪,末世之巔。
飛至半山腰山洞前,窮奇放下二人后又說了一遍,“記得我的鹿肉。”
蕭如卿還是沒能忍住,再次問道,“你認識我嗎?”
窮奇在二人身上來回瞧了瞧,張嘴呲牙,“你不是戴了司莫的耳套。”
蕭如卿摸了摸耳上戴著的枝椏耳套,舒了口氣。
魏昭凌淡淡瞟了蕭如卿一眼。
窮奇走之前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兩個人,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他給你的東西你差不多該還給他了。”
這個他和他究竟指誰,窮奇并沒有說,也讓人來不及問,它就不見了。
蕭如卿猜想可能是指司莫借給她的耳套吧。
蕭如卿和魏昭凌沿著山洞向里走,山洞內懸了很多夜明珠,顆顆都有人腦袋那么大。
沒多久聽到了娟娟水流聲,而后在山洞里出現了一條暗河。
幾個稀疏的螢火蟲在河上寧靜飛舞,河里的發光小魚也在輕快遨游,那河就仿佛是一面鏡子,鏡外的螢火蟲同境內的魚兒,原是本體,同根同生,萬籟俱靜。
再往前走水聲更大了,直到河流急轉而下,水花四濺,魚兒騰飛,一個洞穴中的瀑布。
蕭如卿看著這么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覺得自己的腿更疼了。
魏昭凌伸出手,也瞧著腳下的漆黑深淵,“走吧。”
蕭如卿面前的這只手骨節分明,明明才進行過一場廝殺,卻指甲干凈毫無血污。
她猶豫了一陣,魏昭凌也不催,就這么伸手等著。
蕭如卿終是握住了這只手,撇撇嘴說道,“我是覺得若這里是我們的葬身之地,我們兩個牽著手也好黃泉路上做個伴。”
魏昭凌略有些無奈地笑著點點頭,“是,”跳下去之前他又說,“不過既然窮奇還盼著鹿肉,那應該不至于害我們。”
跳下去的那一刻,時間仿佛都放慢了,能看到點滴水花落下,能觸碰到發光的小魚,能聽見風聲的低語,還能聞到兩人身上或多或少的血腥氣。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不到一秒,也可能十幾秒(本來想寫幾分鐘,但是一想高中物理v=gt,如果落個幾分鐘估計人要摔個稀碎了,腦漿四濺不忍直視),一切關于時間的概念都被模糊遮蓋。
直到兩人落入了一片水域,在冒起的大量水泡間,蕭如卿看到原本黑暗無光的水域,被外界的燈光點亮,原本寂靜無聲的環境,被鼎沸人聲充斥。
而那些發光閃爍的魚兒,變成了紅白相間的鯉魚尾尾。
魏昭凌看著水里紅裙飄搖的蕭如卿,發絲纏繞間,他有種這一切仿佛是夢境一場的錯覺。
蕭如卿浮出水面,看到了人來人往華燈初上,姑娘們穿著漂亮的裙子,潔白皓腕握于男子之手,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臉上是如花笑靨,絲竹琴弦,紙醉金迷。
這是東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樹七樓的后院池塘。
岸邊一概姑娘公子們正忙著談情說愛尋歡作樂,并沒看見水里冒出了個人頭。
同樣游出水面的魏昭凌眼里只有比萬家燈火更明亮的蕭如卿。
似有遙遠山間梵音入耳,大夢醒來,永失我愛,茫茫人海,就此掩埋(此句出處獨木舟)。
他抬起胳膊,逆水行舟,抱住了一襲紅裙的蕭如卿。
耳邊是人間煙火,眼前是凡塵浮生,大千世界不及你明眸皓齒,眼中繁星。
如此場景,岸上的人終于是瞧見了,在人群的喝彩聲里,蕭如卿耳根紅了,她抬手輕輕推了推魏昭凌,沒有推動。
又過了一會,魏昭凌放開她,瞧蕭如卿眼神閃躲不敢看他,他摸了摸她的頭,“你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兄弟之間不必拘泥細節。”
這話說的其實著實沒有道理,若非斷袖,誰又會去摸兄弟的頭,牽兄弟的手呢?
若是蕭如卿姐姐在,定然會罵他口是心非,九曲玲瓏心。蕭如卿雖也不是個傻子,但人一旦成為了當事人,判斷力和決策力難免都會受到些情緒影響。
更何況對方是九年不曾親近過的魏昭凌,他這么說,她就這么信了。
兩人慢慢游上岸,眾人瞧著是一對郎才女貌的壁人,叫好聲更大,直到有人認出了這個身材挺拔劍眉星目的男子是當今太子殿下,炸開了鍋。
樹七樓的媽媽聽聞此事后趕緊親自前去恭迎,待她急急忙忙扭著細腰趕到時,只瞧見了身上還在滴水的太子,傳聞中的紅裙美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在之后的一年里,此事一直都是人們的飯后談資,人們說在一個夜晚,一向潔身自好的太子殿下與一紅衣美人在樹七樓的池塘里戲水,傳言此女子貌若天仙,正是樹七樓的花魁雨萌姑娘。
后來蕭如卿看到遠去江湖游歷的大峰哥哥來信提起這段傳聞,很是嗤之以鼻,這其中有幾處地方實在經不起推敲。
其一是這么樁皇家秘事能做到江湖人盡皆知,那必然有幕后推手,推手是誰并不難猜。
其二是這事傳的甚是蹊蹺,那些說不通的事實一概被壓了下去,依照蕭如卿對魏昭凌的了解,很可能他自己也擔任了宣傳大使。
其三是這傳言里說太子潔身自好,蕭如卿覺得那些人真是瞎了眼,若魏昭凌不是青樓常客,又如何能不顯山露水地將此事成功塞給花魁雨萌,處理的如此一干二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