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而過，花瓣散落，蕭如卿透過枝椏耳套聽見了不一樣的聲音，有人的腳步聲，野獸的喘息聲，也有一些細微的冰層破碎聲。

她略有些擔憂地開口，“只怕你皇兄派來的刺客追上來了。”

魏昭凌點頭，二人一前一后加快了步伐行走在冰河之上。

在蕭如卿看過的畫本子和聽過的說書里，冰封的河流下都是有妖怪被封印于此的，所以她很小心，怕哪一步震動了河中的妖怪，但事實是她想多了。

這條河流仿若一個冰疙瘩，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待她和魏昭凌一直走到了河對岸，也沒有妖怪破河而出。

夜色正濃，森林里是郁郁蔥蔥的樹木，二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后沒有多做停留便進入了森林。

有星芒點點不知從何處飛來，樹根盤錯交織撕碎了前行的道路。

魏昭凌扶著蕭如卿前行，蕭如卿忍不住打趣道，“如果我們出不去了，有太子殿下給我陪葬也不錯。”

魏昭凌繞過了一處擋路的樹干，笑道，“給我這么一個老年人陪葬是你吃虧了。”

這話讓蕭如卿心里樂開了花，不論哪個朝代，也不論到底年齡多大，女人終究都喜歡別人夸她年輕。

隨著深入森林，樹木開始變得稀疏，那被樹葉遮擋住的天空再次露出它的胸懷。

一些涓涓細流逐漸蜿蜒而來，波光粼粼的河水給這片土地帶來靈動與生機。

蕭如卿走到溪流邊蹲下，雙手捧起一汪水，水中映出她的雪白肌膚和艷麗五官。

她仰頭飲下，甘甜清涼劃開了她的沉悶和憂郁。

她拉著魏昭凌的手站了起來，“為什么我會覺得有一種歸屬感呢。”

兩人繼續往前走，看她一臉困惑，魏昭凌說道，“真是奇怪了，我也有這種感覺。”

一個想法浮現在蕭如卿腦海中，“你說會不會其實我們兩個是霓翡和洛濁的轉世呢？”

沒等魏昭凌說話她又說，“也不太對，我不覺得我是神。但是傳說你出生的時候有彩云飄飄，說不定你是霓翡轉世，那我就是洛濁了，如此倒能說得通。”

魏昭凌覺得“彩云飄飄”這個詞聽著還挺奇怪的，而且他沒覺得哪里說得通了，“你若想要和我攀親，不必繞如此大彎子，待我們出去了隨我回東宮便是。”

蕭如卿冷哼了一聲并未理他。

順著河流又走了一會，樹木已經幾乎不見了蹤影，過渡到灌木植被，再是苔蘚植物。

原本潮濕的土地也干燥起來，到最后已經變成了顆顆沙礫。

如此幾千米距離，體驗了冰火兩重天，看到了迅速的氣候變遷。

在中心的小片沙丘中，是一彎溪流匯聚成的一眼小小清泉。

蕭如卿聽到那幾名刺客的聲音似乎更近了一些，魏昭凌領著她繼續向前走，問道，“可還有什么別的不一樣的聲音？”

蕭如卿凝神聽了片刻，覺得遠處的風聲更大了，呼嘯之中夾雜了一些強有力的震動感。

魏昭凌點頭，心里有了打算。

這眼泉水是幽暗森林里的一處耀眼光輝所在，沖破了陰霾，也撕碎了遺世的寂寞。

二人走至泉水旁，一眼見底的清泉中，有一口棺材。

深色的黃花梨上雕刻著點點花朵，一些古老又繁雜的花紋盤刻于棺材之上，細看還有滄茫雪山和奔騰河流。

水晶玻璃的棺材蓋上撒著零星花瓣，它們絲毫沒有隨水流而落下。

一切都是奇艷的設計，但一切都不能及棺材中的女子更令人驚艷。

她身穿白色的羽毛長裙，化了濃麗的妝容，額前是紅色的護額寶石。發間戴了鳳凰發飾，那鳳凰逼真的程度仿佛下一刻就要越水而出。

她置于腹前的手中握了一束彼岸花，無處汲養卻花開正盛。

此女子盛裝于此，卻又平添了一股詭艷。

這正是剛才屋中畫像上的女子。

看著如此絕色的女人，蕭如卿開口道，“你不是她的轉世。”魏昭凌說，“我確實不是。”

蕭如卿又說，“因為你沒被她吸了魂魄。”

“……”

魏昭凌還沒來及說話，蕭如卿食指放于唇前，噓了一聲。

不過片刻，從他們來的森林處，跑出了三個黑衣人，還有一個羊身人面，腋下長著銅鑼大眼的野獸，饕餮。

魏昭凌把蕭如卿拉到了身后。

這是蕭如卿第一次親眼見到饕餮，它獸身不大，但是頭卻有八個人頭那么寬。目光兇狠，口水淅淅瀝瀝流了一地。

三個黑衣人看著腿腳不甚利索，想來之前也吃過不少苦頭。

五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劍拔弩張卻誰也不敢跨出第一步。

其中一個黑衣人把手悄悄抬起，似要給兇獸饕餮下命令，魏昭凌開口，“不知我皇兄許了你們什么好處，他開的價倒不一定比我給的價高。”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身后的蕭如卿比手勢，看意思是讓蕭如卿跑，她沖著他的后腦勺翻了個白眼，她倒是想跑，她能跑哪里去。

兩邊都在摩拳擦掌，魏昭凌接著說，“若你們愿意為我出力，他日我可還你們自由身。”

這是很具有誘惑性的一個條件，對方不是傻子，但也不想把事情給做絕。且刺殺行動一旦牽扯到了旁人，就先失敗了一半，蕭如卿正是這個旁人。

黑衣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沒給饕餮下指示，三人卻朝著魏昭凌和蕭如卿沖來。

魏昭凌笑了一聲，笑意清涼無意，也向三人迎去。

那三人配合默契，來往間已形成包圍之勢想要將魏昭凌困在其中，但魏昭凌的劍快又準，每次都能找到三人的破綻，化解了圍堵的同時還能順帶著給對方一些反擊。

不多時，三個刺客身上已經不同程度地掛彩了，其中一個的腿部動脈更是被割破。

聞到如此的血腥氣，一旁的饕餮有點躍躍欲試，只是不知道它看中的又是誰的肉。

瞧著同三名上等刺客纏斗在一起卻并未落于下風的魏昭凌，蕭如卿覺得有些陌生。

雖然他曾和同窗的好友比試一二，曾一人單挑過數十士兵。

也常常和他的皇兄魏昭元切磋武藝，但平時的他柔和文雅，點到為止，有時還會給人一種弱不經風的錯覺。

但此刻，他是如此的盛氣凌人，他的劍氣是如此的刻薄毒辣，他眼中的淡漠更勝卻冰封的河流。

他一直在盡力地隱藏自己，只怕此前在楊府時的傷，也不過是逢場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