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念君坦蕩自然地站在出塵子對面，不羈道：“沒錯，我燧念君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邪門歪道，可我今日偏要收下小木蘭，你出塵子能做什么！”

江晚緊張地拉了拉燧念君的衣袖。

燧念君側過面看她，江晚不安地搖了搖頭。

燧念君輕笑：“別怕。”

出塵子一語不發，目光定定地凝看著江晚。

燧念君順著他的視線，又將江晚護到了身后，含笑道：“出塵子，莫不是也瞧上我這個小徒兒。可你出塵子若是要收徒，浩氣宗從山門排到山下，沒有八百也有一千，做什么要攔我收這個小徒兒。”

出塵子冷冷道：“你已知道，她是何人，還要故意為之么。”

燧念君故意反著說，“我偏偏要這樣做了，你奈我何！”

江晚皺了皺眉，聽著這猜啞謎一樣的對話，心想：這仇結得是還真深，連對家要收的徒弟，都要搶。

出塵子似乎沒有心情與燧念君爭辯，手默默地握住了佩劍九霄的劍柄。十三年未曾與他交過手，也不知燧念君的武藝增進了多少。

燧念君也摸索起自己腰間的佩劍不遜，靜靜地審視起對面氣勢冷凜的出塵子。年少時，他們一招一式也是相互切磋過的，彼此拔劍時的速度與力度，當初是再熟悉不過的。

自京畿之變后，武林中不少門派元氣大傷，弟子間的武藝傳承呈現青黃不接的局面，只得浩氣宗憑借著深厚根基與多年來避世作風，也由此在江湖中一枝獨秀。而燧念君所在的鬼門，在這十余年里，也一直是半隱的狀態，江湖人已經很少再聽聞鬼門中人的消息。

如今，出塵子雖然不是浩氣宗的宗主，卻也是浩氣宗內德高望重的一號人物，在武林中名聲顯赫地位超然。

燧念君早年曾是華山派掌門首徒，卻因故叛出華山派，繼而投身江湖中神秘莫測的暗殺組織——鬼門。后因多次暗殺朝廷中的高官要臣，破了江湖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的禁忌，一時令鬧得滿城風雨，連朝廷命官也聞風喪膽，由此江湖人送其外號——百無禁忌燧念君。

出塵子向來沉著，不喜爭斗，一柄寶劍九霄，向來出鞘必是石破天驚。

燧念君投身鬼門后，將從前華山一派的技藝棄用，不知從何處習得一身古怪武藝，出手不為其他只為殺人，劍法更是毒辣狠絕。

眼見如此劍拔弩張，江晚被這兩人對峙的殺氣，鎮得心臟劇烈地跳動。

燧念君似乎意識到了江晚的擔憂，含笑著將她往后推了推，自信道：“木蘭，你就瞧瞧師父如何打贏這一仗。”

江晚關切道：“師父，非打不可？”

燧念君微微頷首，“怎么？怕師父打不贏嘛。”

江晚不忍道：“我不想看到師父受傷，更不想看到你們廝殺。”

燧念君笑道：“徒弟啊，你這個心腸太軟了。”

江湖上，如果只是戰一場決定勝負便可以解決的話，怎么還會有那么多你死我活。

出塵子忽然道：“燧念，你今日是非要在她面前，爭出個結果？”

燧念君聞言，付之一笑：“今日，也并未全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我自己。十余年前，我們便沒分出個勝負，今日一并分出個結果，如何？”

出塵子到底是克制，道：“在這個孩子面前，點到為止。”

“好！”燧念君亦是認同，“我也不想給我徒兒留下陰影，那就點到為止。若我勝了，木蘭便是我的徒兒，今后之事輪不到你來插手。”

出塵子沉聲道：“若是我贏，你便交出請書，今后更不得踏入江湖半步。”

燧念君微微蹙眉，“這不是個公平的賭注。”

出塵子道：“天下已定，豈可讓你鬼門再肆意殘殺朝堂命官，滋生是非！”

燧念君道：“天下不平，必有鬼門。出塵子管得實在是嚴，叫我不好輸了今日之戰。”

兩人雙雙出劍。

江晚基本沒看清楚，燧念君與出塵子這兩人究竟是如何出手的。出塵子的九霄出鞘之后，眼前便是一片熒光電閃的劍花舞起，身法與劍術極快也極絕，壓制著燧念君的不遜只得防守，完全使不出進攻的路數。

兵刃之聲錚錚不絕，劍花繚亂寒光冷凜，兩人頻繁交手間，真氣隨著劍招四起，刮著林間一陣陣飛沙走石。

從林間一路飛身躍起到了樹梢，枝葉速速被兩人的劍氣割壓，一片一片地往下跌落。

江晚躲在一顆粗壯樹下，想昂頭去尋那兩人的蹤跡，卻不想身后劍光一閃，沒來得及說話，脖后一涼，竟有人拽著自己的后背衣服，攜帶著點地躍起。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江晚是真沒想到，出塵子竟會挾持了自己。

出塵子的輕功極好，即便身邊帶著江晚，也步伐穩健，起躍自如。江晚眼看著自己隨著出塵子起起落落，腳下沒有踏到一塊實處，畏懼地側過臉，閉上眼睛不去看，心道：“出塵子這樣臨陣脫逃，真辜負了剛才端著的所謂名門正派的架子。”

過了一陣兒，出塵子終于停了下來，帶著江晚落在了實地。

江晚睜開眼睛，竟是到了落霞山的山頂平地。往常要走半個多時辰的路，居然怎么快就到了。

出塵子叫道：“江姑娘，可以松手了。”

江晚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害怕，雙手是緊緊地抓住了出塵子的前襟，現在整個人就像攀附在他懷里一樣。

江晚一窘，立刻松開了手。出塵子整潔不茍的前襟衣衫，給抓皺了一塊。

出塵子呼吸平緩，一點氣喘都沒有，方才攜著她躍起輕功奔了這么久，竟也不顯得狼狽與疲倦。

江晚睜著眼睛，打量著宛如世外高人一樣的他，莫名道：“你……抓我作甚呢！”

出塵子淡淡的語氣，也如他淡淡的神色：“我是在幫你。”

今日之前，江晚并不認識他，他這樣貿然出現，特意與燧念君比試，又莫名其妙的將她挾持到了山頂，這樣千方百計居然說是為了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