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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 王非蟄蝎
  • 孤域佑闌
  • 3595字
  • 2020-07-25 17:31:17

“五亭公子”是邢城人給帳亭安上的美名,源自掖宗門傳出的一幅他站在亭里的畫,因家中排行五,便以此得名。

了生攜凈唯五亭,世人美稱。他轉身,越過長廊一角,見到楚梟簾二人,便端步走了過來,掀起衣擺雙膝跪下,扶手行禮道,“唐突前來,帳亭拜見王上。”

“起身吧!”楚梟簾往大殿方向走去。“王上,還是在這兒聊吧,不是什么要緊事,帳亭只需一份王上的允準罷了。”

楚梟簾止步,帳亭接道,“王上明知此次狼妖生亂,并非小事,死傷數人,且依據往日情況而言,傷者藥石無醫,為何就信不過父親呢?”

眾所周知,掖宗門門主亡妻的姑母便是王府老夫人的故人,做的一手草藥生意,門內醫師更是整個南昭國最有名的,加上城內異亂奇毒多現,這些人專治疑難亂疾,可從不給窮人看病,而死的人多半也都是窮人,一來二去,閑出了毛病來,五位公子中,其他四人出了名磕破腦袋想奪取來這門主之位的,這唐唐宗門世家雖是與王府有干系的草藥軍械商大家,可門內卻時時充斥著血雨腥風,傳出得醫者得天下的謬論,這場風雨奪走了掖宗門其他兩位公子的性命。幼子當事,無意主位,卻總是趕著點收拾門內爛攤子,帳蘭奢也心疼他這個兒子,重大的擔子不給落人肩頭上,而帳亭也只得自己尋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此話一出,楚梟簾算層層絡絡了解了這位不爭世事的小公子,也松了口氣,“若你父親有你一半的心性,知道南昭國以誰為尊,認何人為主,不做包藏禍心以伺機篡王位的勾當,即便他用掖宗門的草藥熬湯過來,本王便也是能喝的下去的,你或許從來不曉得你父親是什么樣的人,也不明白他之前瞞著你什么事,本王如何對待掖宗門眾人,心里自有數,我便與你說這么多,至于你父親,想不想安分待著,全在自己。”楚梟簾凝視帳亭片刻,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起身又道,“你回去吧,邢城不安分,日后多留心。”

長廊路上,丞祖行了禮也隨楚梟簾離開,沒走幾步丞祖道,“屬下以為這五公子和掖宗門眾人無異,原來他什么都不知道,問的那時什么問題,你為何信不過我父親?哈哈哈,實在太可笑了!”

“不小的人,真相他也是該看清楚了,有事無事多走動走動,日后他可是一塊肥肉,明白嗎?”楚梟簾往回看了一眼,那個人呆呆的站在風里,神情活像教書先生下了堂,可布置課業的題目他還沒聽清似的,見此,楚梟簾抬手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唇,微微一笑,仿佛在說:只可惜這根入土不深的純苗了。

狼妖之亂一起,楚梟簾下令全城戒備軍增至一倍,輪流守崗探異,連夜吩咐庫機房聯合南詔國一些可用人才制鑄對付蠻妖異亂的特殊儀器,明火鉗球、水銀流矢等等,為了及時觀測周圍異動,趕前幾日建在城中的通天瞭望臺也面臨竣工,由于很多人沒見過這么高的觀臺,趕集過路的人每每經過都能一板一眼瞧個稀奇,手遮在額頭上方,總要遠遠看那么幾眼才舍得離開。

業爻閑來無事,去從酒窖轉了一圈,平日里忙的沒影的姜馭妖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又來回問了幾遍,可沒人知道,她連忙跑去尋,可邢城那么大,街上向來都是從早到晚人來人往,此起彼伏地吆喝聲縱街一片,找到個人不大容易,業爻想到姜馭妖在這里無親無故,膽子也不大,急忙加快腳步。

按著她的長相身材沿街詢問,可沒人看見,問了那么幾個人,業爻發現他們幾乎在全都在看同一個地方,那是在邢城城中的方向,不遠處有座極高的瞭望臺,據說是王府下令建造的一座攬異哨崗,從那個地方可以觀測整個南昭國,城中最為繁華,也是王府貴族常常出入的地方,業爻尋久未果,索性叫車夫加快腳程載去那兒了,果然,從臺地往上看頗有番不可近身的雄偉之勢。由實木堅竹層層絡絡搭建而成,看上去是座上窄下寬的四角木塔,結結實實十分牢靠,木階梯穿插于內,延伸至最高處。

再往里走,旁側圍了一幫人,正抬頭看著上面,好像在喊什么“下來,性命”等等之類的話。

業爻突然覺得不對勁,越眾而過,才看見瞭望臺上面有個人,她站在一角高地上,從她那個姿勢看上去,如果再向前一步,定然會掉下,何況看瞭望臺周邊境況,現在正是檢工階段,最高處紅綢錦緞懸掛,纘金線的禮花還沒剪彩,并非有萬分的安全保障,若她真掉下來,必死無疑。

業爻一瞬間哽了一下,抬頭喊道,“馭妖,馭妖你下來!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同我說,同我說好不好?”

姜馭妖身著一襲流仙裙,和青水藍色,和同瞭望臺竹木燦然的黃漆相得益彰,好看極了,她面無表情的站在上面,仿佛在思考下一秒應不應該跳下去,她冷冷的看著瞭望臺底下的人,像所有人都欠著她什么,可她永遠沒法討回似的。

“你想不開的事,我們一起想,你尋思作甚?哦我知道了,你恨的人,我說過我會替你收拾他們的,你下來,下來行不行?”業爻喊的辛苦,卻尤覺中氣不足,這幾句安慰連她都覺得不甚可憐,對一個正裝尋死的人來說,有些與先前未完恩怨搭邊的話好似形一根針落在柳絮上,絲毫無法動搖她的心。

業爻看著她的臉,猛然想起自己也曾縱身一躍從南天門躍下,那時候,她心無旁騖,愛誰恨誰似乎早已不記得,也不想再記得。她往高臺走近幾步,姜馭妖低著眼看她,才慢慢張口說話,“梁姐姐,馭妖很早以前便不想活著了,所有的奢望像一個人一樣好好活著的念想,一次又一次被截斷,我謝謝你救了我,可馭妖沒法騙自己,馭妖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你走吧!”

業爻本來疑惑的很,為何她會毫無征兆地想尋死,她竟一點也沒看出來這個人心里已經落下遺瘡了。隨即姜馭妖看向遠方,她閉著眼直直往前走,一步一步臨到界點,業爻身上有武力在身,一邊大喊其他不著調的話拖延時間,一邊跳躍行走在塔臺之間,就那么幾步之遙,姜馭妖已經縱身躍下了,業爻狠了狠心,一躍松開手接住她,此時,有一人飛身而來,只手扶住姜馭妖,從旁側牢牢接住她,懸天高塔下頓時垂下一道紅幕,將她對面這個人遮住了,她和那個人像商量好了一樣幾乎是同時拽住了那道赤色緞子,在落地之前扶起姜馭妖,片刻后,三人慢慢垂落地面。

只須臾片刻,業爻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經年,在長生道罰站時,一個沒有神力的小妖從云靈薄弱處摔下去,她記得禪機君及時將那孩兒救了,現下這場景,卻與當日如出一轍,她不合時宜的暗暗慨嘆片刻。

一落地,有幾個身著盔甲錦袍的英朗男子匆忙走上前,跪下道,“王上,沒事吧!”

楚梟簾理了理衣袖,吩咐道,“將這位姑娘送去林深酒坊,派人好生照看,萬不可再讓她有輕生的念頭。”他轉過身,微微皺著眉,似乎是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確認眼前人沒什么大礙以后,才溫聲問道,“本王以為,自客棧分別便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還好嗎?”

業爻一怔,這人褪去那一身的粗布舊衫,如今繡龍錦袍在身,豐神俊逸間確有王者風范,她沒猜錯,他果然并非常人,也知道眼前這個人坐擁整個南昭國,入位以來北討賊君,南伐異族,沉默不言卻成事萬千,雖是位年輕的君王,可大南昭數萬百姓無一不篤定信崇他,業爻微微垂眼,回道,“我以為再見時,楚公子還穿一身破衣衫亂晃呢?”一句玩笑罷,她低低垂眼,抿了抿唇扶手道,“云寐,云寐謝謝王上救命之恩,上次背傷實重,你,你好些了嗎?”

楚梟簾背手,猶豫片刻道,“嗯......還沒好呢,說來也奇怪,本王覺得這傷啊,指定認人的,蒙梁姑娘不眠不休照料,痊愈之后倒也不疼,前幾日卻隱隱作痛。”他走近業爻幾步,挺了挺腰身道,“現下見到你,竟又不疼了,你說奇不奇怪?”

業爻刻了一聲,“王上你,可真會拿我開玩笑......”想到姜馭妖被送了回去,業爻連忙作禮,道,“楚公......王上,那個我先告辭了,云寐在城西云景四街開了家酒坊,還望您不嫌棄,有時間就過,過來......”她一抬眼,看見紅綾綢條漫拂過楚梟簾的面睫,吞吞吐吐良久,一句話到底沒說利索,楚梟簾只是看著她,眸光中一覽無余的熾烈,好像還想再從她嘴里聽出好些話來。

沒等他回,匆忙轉身回了酒坊。

丞祖見人人都擠著擁著想看看楚梟簾,立刻吩咐人設立護障,在瞭望臺還未徹底完工之前,三里之內不準有人靠近。待人都散了,丞祖疑惑不解的看了看楚梟簾,還是那么一副冷若冰霜的面相,和方才那個小動作居多的“楚公子”判若兩人。他見人群埋沒業爻的影子了,抬手遮口道,“等不及要去看看了,她竟開了酒坊!”楚梟簾說這話的神情仿佛這酒坊是一樁他斥資辛辛苦苦建起的大業,引以為傲的很。

丞祖于是跟著他,十分狼狽的躲著人群,又十分無言道,“除了她,也沒見您對那個女子如此上心,這梁姑娘不過萍水相逢,王上便將舊人拋之腦后了,恕屬下直言,我看你不是去喝酒的,你是要去吃了她!”

前面這位位猛然停下,側首微微一笑,“不然呢,等除我以外的嗎?你覺得,本王會允許這事發生?”

二人一路尋到酒坊,丞祖一路黑著臉,此時天也已經黑了,酒坊半敞著門,安安靜靜地那一角方圓閣樓間燈火葳蕤,此處地偏,這個點客人已經很少,幾乎沒有,丞祖驚訝道,“原來這就是林深酒坊?韓斌竟然還能找到這兒來?果然酒罐子一個。”

他話音未落,卻看見楚梟簾慢慢推開門,留了能容兩個人進去的空隙,隨即掀起衣擺,蹲在了門檻上,丞祖正要去扶,“王上,你這是做,做什么?”

“別說話,過來蹲著!”他兩手扶腮,“我想就這么看著她!”楚梟簾輕聲輕語,生怕有除丞祖以外的人聽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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