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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今年的春天還未徹底過去,一切便已經發生得如此突然。

她站在南華門城樓之上,看著紅燈彩儀將整個天空照得更為通亮明朗的隊伍,場面浩浩蕩蕩得實在有些夸張。

大宋國朝的十公主遷閔出嫁,還是為著大宋與漠北兩國的邦交聯姻出嫁,場面自然非同凡響。雖說比之她當年出嫁的婚儀差得不是一星半點,畢竟是宋帝的三個女兒在相仿的時間同時出嫁嘛,雖說三個女兒出嫁的性質不同,可到頭來不還是國朝的公主,宋帝的三個同樣寶貝的掌上明珠,婚儀嫁妝那些有的沒的自然均要一起籌備,且要準備得公正公平,不好叫哪一方都看出些許端倪來大作文章。這樣一來,自然三個公主的婚儀都不好太過奢華。

不過畢竟遷閔此次是做和親公主,自然比不得嫦毓同鑄藍兩個妹妹,一來為的是兩國邦交,顧的是大宋作為國朝的臉面,自然是砸了大心血和重金的。二來嘛,遷閔嫁過去漠北,漠北同大宋的距離可不僅僅是隔著一個西夏國朝那么簡單。國朝的公主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自然是要慎重加慎重的。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你是故意的。”站在南華門上,看著張燈結彩的萬千繁華,她說。

煜王看向她,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哦?怎么說?”

“漠北皇帝同拓跋旦兩個人斗得那么厲害,怎么會突然兩相休戰,做弟弟的漠北皇帝突然又要給哥哥拓跋旦娶妻,我一直想不明白。”她說:“最近我終于想明白了一點,又不明白了。”

“想明白的是整件事,不明白的是你。”

嗩吶聲聲,她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卻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無比。

“是你吧?都說燕翼堂勢力遍布天下,我總算是見識到了。”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整件事你早就知道吧。鑄藍的事,嫦毓的事。未免有一天事情鬧大,便下了漠北這一步棋。”

他看向她,眸中倒很是欣喜:“我早曉得你猜得出來,卻不成想,你猜得倒是很快。”

“舟兒,”他說:“如果是你的話,你該作何選擇呢?”

他這一問倒是當真將她問倒了。她該怎么選擇……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若不是因為此次漠北和親,嫦毓和鑄藍絕不會如此輕易得到她們想要的姻緣,尤其是鑄藍。她要嫁的,是個無權無勢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啰,宋帝無論如何都絕不會答應的。

可此次撞上了漠北和親,相當于遷閔這個做姐姐的一次保全了兩個妹妹,縱然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你說的沒錯。”她點點頭,看下城墻:“或許換做是我也會這么做,雖然說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承認。可犧牲一個人便能夠保全所有人,也算得上是一樁劃算的買賣。”

城墻之下,大婚禮服的和親公主坐在儀駕上,幔紗隨風飄舞看不清她的模樣和臉色。可作為同樣是和親公主,她由衷的希望這位公主,她嫁過去漠北那等虎狼之地,尚且能夠好生保全自己。

“那你呢?”她打趣地笑了笑,覺得這大喜的日子他們聊的話題內容太過沉寂,有些不吉利了:“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這種事,你既做的出來,便是代表你這個叫遷閔的妹妹其實在你心里的位置沒有其他兩個那么重要啊?”

“所以,舟兒難道是更愿意鑄藍嫁到漠北去?”煜王站在一旁好笑地看向她:“唔,沒想到啊,平日里看鑄藍同你關系最好。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刻,你卻如此狠心,嘖嘖嘖。”

“說什么呢……我才沒有,我最疼鑄藍了。”

她當然不愿意鑄藍嫁到漠北去嫁給拓跋旦,雖然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這種事她也不一定做不出來,然而若是今天她與欲望兩個易地而處,心里難免會不好過的。

看著她,煜王不置可否地嘆了一口氣:“坦白講,五弟來找過我了。”

“襄王殿下來找你了?!”她一驚,似乎明白了個所以然來:“所以你是因為襄王殿下才……”

“不然呢?”他狠狠地一掌拍在她頭上,戲謔地看向她:“走吧。”

她撫著適才一不留神心里著事的時候被他打疼了的腦袋,屁顛屁顛地跟在煜王身后走下了南華門的城樓。

話說回來,她倒是發現一樁事。

若是要論起以和親籠絡外邦關系,這點還是他們北宋要厲害的多啊。先是將她娶了過來,而后又將自己的公主嫁了出去,目的便是要保證自個兒邊界能夠過的上幾年的安穩。

這樣一來,偌大一個國朝大宋,就這樣兵不血刃地將里里外外都安撫得明明白白的。高,這招實在百試不爽的高。

國朝十一公主嫦毓和十二公主鑄藍,她們二人的婚期也就緊緊跟在遷閔的后邊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嫦毓不過是從宮墻后邊嫁到宮墻外邊,主要還是在汴梁城里,著實也算不上什么事。重點還是在鑄藍,可想而知那小丫頭頭頂上頂著了多少壓力多少輿論追逐她內心向往的愛情,嫁的遠,還的的確確低嫁了許多層次,說實話她還真替那丫頭覺得委屈。

不過此事鑄藍是鐵了心的要嫁到泉州去,自然誰勸都勸過了,且誰勸都不好使。

是以遷閔公主的大婚典儀過去之后,她便在今日特意正正經經地遞了名帖,帶上一大撂的禮盒入了閆賢妃寢宮練芷殿。

“四嫂嫂人來就來了嘛,何必準備這些個東西。”鑄藍嘴里說著,手里卻也不閑著,一箱箱地把她送的金銀珠寶首飾的安置妥帖,臉上一副喜氣洋洋的形容。

她笑笑,坐到鑄藍身邊:“這些是我出嫁之時帶過來的嫁妝,左右我也用不著那么多,便讓亭秋收拾幾個好看的帶過來。”

“我就知道,還是四嫂嫂待我好。”鑄藍喜滋滋地笑著,臉上滿心滿臉溢出形容的喜慶。

“是,我是對你好。”她狠狠地瞪了那小白眼狼一眼:“可你連這樣的事都瞞著我不說,可見我對你的好都給你當成了驢肝肺。唉,都浪費了。”

“哎呀,四嫂嫂……”鑄藍撒著嬌過來拉她:“我這不是怕你攔著我啊。再說,你瞧你和四哥哥天天膩歪成那樣,我也找不到時機同你說清楚啊。”

“是是是,你最有道理了。”她又瞪了她一眼,這一下,眼光瞥見了屏風后邊隱隱約約的大紅喜服:“唔,動作挺快啊,連喜服都做好了呢。”

“那是。”鑄藍得意地笑笑,將她拉到屏風后:“你快來看看這喜服,這可是我讓他們緊趕慢趕趕出來的禮服,還是趕在十一姐姐前做出來的,我迫不及待了嘛。”

“你看看,這紋絲,這設計。你再摸摸,這色澤,這金線。是不是,是不是特別好看?”

她抬手放柔動作輕輕摸了摸料子,唔,倒是十分上好的料子。感慨完才恍然大悟,這地方是皇宮,要什么料子沒有?國朝公主出嫁,無論是嫁給誰嫁到哪里去,自然做出來的禮服也是容不得一絲一毫的馬虎的。

微微偏過頭還未說出個所以然來,她卻清清楚楚地將鑄藍眼底的喜悅和興奮都盡收眼底。

“鑄藍,”她看過去,認認真真的口吻:“你是真的很愛他嗎?愛他愛的,無論往后是過怎樣的日子,你都愿意去和他一起過嗎?”

她一臉擔憂地看過去,她想要將鑄藍留下來。

她比誰都曉得,鑄藍她嫁過去會受什么樣的苦。

鑄藍眼底顯而易見的溫柔,然后是向往和憧憬,眼眸深處真摯而深邃的情感直將她嚇了一跳。

“你知道嗎,如果,你遇到了一個人,他能瞬間點亮你的白天和黑夜,溫暖你的整一個冬天,那無論是一口薄粥,四方磚墻,我都愿意隨他而去的。”鑄藍笑著,笑得無比幸福而又真摯:“我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情,我想,它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通的。可我想這就是愛情了吧,兩個人在一起,非要門當戶對來做什么?”

她一愣,倒是沒想到鑄藍會有這樣的見解。

中原普遍扭曲的婚姻觀,尤其是各地皇族政治門閥亦或是朝政宰執之間的聯姻,說得好聽點便是永結秦晉之好,說得難聽點便是利用這些普遍的婚姻觀來達成自己的一己私利。大家普遍都覺得,若是一場婚姻不能換得個什么,那這場婚姻要了干什么。

可這樣一來,難免就扼殺了許多真摯的,真誠的愛情。那個純粹而懵懂的,不夾帶任何利益現實的,才是所謂愛情啊。

“四嫂嫂,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鑄藍拉起她的手:“嫁給自己門當戶對的,自己心里又愛的人,關鍵是四哥哥還那么愛你,你一定很幸福吧。”

“可你剛嫁過來的時候,不是也挺辛苦的嗎?我母妃的事情,安侍儀的事情連著后邊的許多事情,或許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能夠讓旁的人看上去幸福,可我自己若是真的不覺得幸福,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想嫁給自己愛的,他也愛我的人。我覺得這便是幸福,即便日后他變心了,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便同他和離唄,起碼,我們都從未錯過那個最美好的時刻啊。”鑄藍看向她,目光溫和:“四嫂嫂,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她又一愣。唔,鑄藍這番話倒是讓她對她的印象徹底改觀。原本她不過覺得這小丫頭不過是個做事不管不顧不理前因后果的莽撞苗子,可卻不成想,這丫頭心里頭自有自己的那一把尺呢,將一切都量得頭頭是道的。

鑄藍說得對,愛情并不是讓旁的人看上去我們是幸福的,而是自己感覺到何謂幸福美滿。中原普遍門當戶對的愛情觀都難免犯上這個錯誤,大家都認為一定要讓旁人覺得是一對璧人,覺得是郎才女貌舉案齊眉的款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神仙眷侶。

可事實也不全是這樣,這樣的婚姻觀造就了多少怨偶,拆散了多少心心相印,唯有這古板的婚姻觀自己,才會清楚地曉得。

與其讓鑄藍去迎合那些普遍古板而死守的婚姻觀,倒不如讓她去追隨她心中所愛。

她做不到,可當看到有這樣品質的人,她也是佩服的。

鑄藍說她羨慕她,可她何嘗不羨慕她?畢竟,要有一腔熱血和勇氣,一心真情切意不懼一切才能冒得起的險,她做不到,鑄藍做到了。

她看進鑄藍那雙懇切而乞求的眼神:“嗯,我總是會祝福你的。”

今日之前她倒是不曾想過,她沒法勸止鑄藍,倒讓鑄藍將她說服了。

且她還是心甘情愿被說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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