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長安度
- 大夢想家菲比
- 4019字
- 2020-06-16 22:00:00
煜王府里,白玨閣中。
“娘娘,”矮桌便,亭秋邁著步走了過來,手上遞上來個紅彤彤的邀貼:“宮里傳信說今年九月秋獵的時候便是要到了。照往常的習慣,煜王府也在皇家九月秋獵的隨行名單中,殿下和娘娘都要陪駕上山的?!?
九月秋獵?所幸她早已聽一聽鑄藍提起過。
據說九月的這一次皇家圍獵倒也算得上是一件頗大的盛舉,年尾各藩王以及各國使節都帶著年末歲貢入京朝賀,屆時五湖四海八荒六合東征西討的奇珍異寶堆滿宋帝議政的大殿,場面倒是稱得上一片繁華盛景。
“嗯,這我知道?!彼乃挤旁诎干弦环^音像上,很是赴宴地應了這么一句。
“不過娘娘,宮里的貴妃娘娘借口說近來煜王府內庭里忙,不久前又才剛辦過喜事,給煜王殿下開枝散葉廣納內庭女子。說是,說是,”亭秋一頓,抬抬眼望向自家主子:“說是既然府里這么忙,那不如煜王妃便待在府里替咱們殿下照看著,王妃娘娘身子也弱,經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操勞,再加上姑蘇上上的車馬勞頓,怕是娘娘身體受不住……”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說,”亭秋說:“今年的九月秋獵,就讓煜王殿下一人上山便好。娘娘,便留在府里才最為妥當。”
“胡說,”一旁一直默默聽著的梳茶一驚,一顆耐不住的性子險些跳了起來:“今年的九月秋獵,可是咱們家娘娘出嫁以來的第一次秋獵,怎的能說不去便不去,貴妃娘娘什么人啊,如何能如此不把咱們娘娘放在眼里?”
她眼神已然緊盯著桌子上那幅觀音像,絲毫不為所動:“梳茶,張貴妃是長輩,不可妄議。”
一旁的梳茶撅起嘴,一臉憤恨。自從自家娘娘嫁過來汴京后,就從未過過多少天安生日子。住在人家的屋檐下,活在一群見不得自家娘娘好的一群小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做些什么,也得守著諸多禮制規范,稍稍逾越便是要給自家娘娘落人口實,弄不好還是惹禍上身。
偏偏他們汴京城里的人規矩還挺多,自家娘娘從前做傾陽長公主之時便已經算是個重禮數的人,如今這么一比,還是他們北宋的繁文縟節更累贅一些。
現下更是蹬鼻子上臉一般,連九月皇家圍獵這樣大的一件事,那張貴妃如何能夠擅自做主,說不讓自家娘娘去便不讓自家娘娘去,實在是豈有此理。
“娘娘……”梳茶蹲下身,垂著一張臉拉了拉她的袖子,一臉著急。又望過去方才捧著邀貼進來的亭秋處,朝她努努嘴給了個你懂得的眼神。
“娘娘,奴婢以為,此事張貴妃確實插手得很是不妥,”亭秋緩緩開口:“張貴妃若要借著這個借口奏請陛下,將娘娘困在煜王府內不去秋獵,恐怕無法說服陛下。再說了,這本就是咱們煜王府自己家的家務事,若是咱們煜王殿下出面替娘娘說上那么三兩句話,張貴妃阻攔娘娘九月秋獵的計劃自然便會落了空。”
她點點頭,看向亭秋的目光里很有些贊賞的形容:“嗯,果然還是亭秋聰明?!?
“那娘娘還在等什么,還不快去請殿下面奏陛下?”梳茶看著自家娘娘那云淡風輕的樣,越發不能忍:“娘娘不去,奴婢自己去,定會向煜王殿下為娘娘討一個公道?!?
說著,那青白色的身影就要穿過屏風火急火燎地就要走出白玨閣。
“站住?!彼酒鹕恚暰€終于從那幅名師手繪的觀音像上移開:“你這丫頭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一副被人寵得無法無天目中無人的模樣,實在是很不像樣?!?
“娘娘……”
“我可有說過要去找煜王殿下商討此事的對策?你著什么急?”她走過去,神色淡然:“張貴妃既然能夠干涉我去不去秋獵,自然是她也在這次伴駕隨行的名單當中。如今朱皇后倒臺,張貴妃權勢最盛,又最得今上寵愛,她若是去了九月秋獵,我何必去自討沒趣上趕著讓人奚落?”
“既然她不想我去,連理由借口都為我想得妥帖了。那我何必自己找不痛快,恰巧也趁此機會樂個情景,豈不美哉?”
她笑笑,本就不把這些當做一回事。什么秋獵冬獵的,到頭來也不過看是幫襯著自家丈夫的擺設品一般,同親眷貴婦們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寒暄的大場面罷了。
她很是不喜歡這些個無趣的大場面。
正說著,那邊孟祥小內侍幾步走了進來,她瞧見孟祥小內侍的步伐有些凌亂,衣著形容,也有些失了章法。
許是來的路上有些匆忙。
“娘娘。”如此境況的百般匆忙中,孟祥小內侍還不忘合乎禮數恭恭敬敬地同她行禮,這份安分守己曉得自己本分的小內侍,她見了倒很是歡喜。
畢竟是煜王身邊甚是得寵的心腹,她似禮尚往來地回了個禮。
一番很是客氣地見禮之后,孟祥小內侍甚是匆忙地開口:“娘娘,殿下讓小人親自來請娘娘,請娘娘即刻移步內庭大廳?!?
“即刻?是內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嗎?”她有些疑惑,疑惑得有些吃驚。
“娘娘即刻隨小人前去,便曉得究竟出了什么樣的大事了?!泵舷閭冗^身子,頭卻絲毫也不見得抬一抬,那步伐確實極其迅速。
她皺起眉跟了上去,懷著一顆微薄又極其的好奇心走出了白玨閣直直往內庭大廳的方向殺去,心里卻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說,自從她嫁進煜王府之后,內庭里的事情便沒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亭秋和邢塵兩個,將府上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人和事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絲毫不勞她操一絲的閑心,卻也什么事都絲毫不會瞞她。
再說了,煜王他一向沒有這個空檔和閑心插手內庭事務,自她嫁過來一向全權將內庭理事大權交與她且一向交得甚是放心。此番甚是隆重地著她去一趟內庭大廳,便是這幾個月來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
正頭疼著這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大事,也想方設法地無論如何也要解上一番。
這樣的當口,她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一直跟在后頭的孟祥小內侍低著頭悄悄然越過隨行的仆從這層層的阻礙靠了過來,挨近她壓低了聲量,聲音傳到她耳邊卻異常清楚:“今日安側妃到碩莪苑做客,順帶重提了一番舊時的主仆之情。卻不知怎的,甚是巧合地碰見了梁侍容有恙,借此機會從梁侍容的住處里搜出了一些白玨閣送過去的首飾禮盒,在那禮盒中,搜出了一些自帶麝香的香囊?!?
“安側妃大驚,立馬將此事上報給了殿下。巧的是今日殿下休沐,并未去軍營里處理政事也在府中。安側妃拿著白玨閣送過去碩莪苑的麝香鬧了起來,說什么也要狀告娘娘。”孟祥細聲細語地說,言語間卻極其倉促:“如今殿下已然請了太醫到碩莪苑診治梁侍容,著小人即刻到白玨閣將娘娘請來一問究竟?!?
“麝香?白玨閣送去的禮盒里,根本并無此物?!彼椒ゴ颐ΓX子卻絲毫未曾閑著。
梁侍容雖然出身卑劣,也才剛剛脫了賤籍,也沒有什么理由為她大肆操持入府的大喜事,只不過簡簡單單地辦了意思意思了事。那入府的典儀形容,還絲毫沒有安氏晉封側妃來得要隆重些。
她覺得一個女人,縱使只是嫁給人做妾,這一生僅僅只有一次的機會當不會希望像如此一般默默無聞,隨意了事。誰都渴望像安側妃一樣有著顯赫的娘家,雖然位至妾室卻王府里混得風生水起蒸蒸日上,在外頭得寵非常的名聲都快蓋過她這個煜王府里的正牌娘子。
是以懷著這一腔同情,她也難免對梁侍容多照拂照拂了些。讓人從庫房里找出幾件她從前陪嫁過來的首飾寶貝,挑揀挑揀幾樣上好的送過去碩莪苑里幫襯幫襯??蛇@些首飾,都是經了亭秋邢塵他們的眼睛,再到她這里細細判過的,絕不會有什么類似于麝香這等送過去碩莪苑對梁侍容有害之物。
禮盒是煞有其事,可麝香,又該從何說起?
孟祥同她倉促卻迅速地說完這一席話,便自發地放慢腳步靠到隨行隊伍之后,似乎方才他同她說的那么一些話不過是她的臆想??伤丛羞@個閑心去思慮孟祥這一席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又是為何特意提點她。
眼看內庭大廳便在眼前,入廳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氣。早知安氏不會同她告誡她的那樣恪守本分不逾矩。卻不成想,她倒是如此會來事。
這速度,這效率,還真真鋌而走險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她身后一個梳茶和一個亭秋,隨她一同步入了內庭大廳。內庭大廳里頭倒是熱鬧得很,不遠處皺著眉,一臉肅穆的,她的夫婿煜王端端坐在主座上抬眼望向她的方向,臉色陰沉難解。
坐在下座的,便是她那個妝容精致滿臉嬌俏的,同她一直很是不對付又不肯妥協的,新近升遷大喜的安側妃,朝她投過來一雙頗有含義的眼神。
她覺得每每有她好戲上場的時候,總能見到這位嬌俏可人安側妃。
“臣妾參見殿下?!彼降絻韧ゴ髲d中,頗為合禮數地朝她的夫婿行了個禮。
“蕓兒參見王妃娘娘?!彼纳砼?,安側妃頗為唏噓地起身,也頗為唏噓地同她行了個不大體統的禮。
“都免禮吧。”
這樣的境況放在平日里的這種時候倒是稀奇得很。往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煜王一個,煜王府上最受寵的娘子安側妃一個,煜王府上明媒正娶的煜王妃她一個。他們三個齊聚一堂,不為盛典不為家宴,倒是多少回都難見的一番場景。
她平身,不過站在內庭大廳的中央,安側妃便先她坐到了下座。
“早聞西夏傾陽長公主名聲在外很是厲害。今日一見,姐姐手段可真是高明,神不知鬼不覺的,蕓兒至今還能好端端站在殿下和姐姐面前,實在是蕓兒命大。”安側妃淺笑了一聲,接著說:“梁侍容還是姐姐做主替殿下收下的,如今又對一個尚且還未見世的孩子下手,可真真算得上是心狠手辣啊?!?
“我尚且進來,妹妹便沒來由地同我一股腦地說了這么多,”她一頓,一片淡然地看過去:“莫不是妹妹受不住夏熱,病糊涂了胡說吧?”
“你……”安側妃朝她怒瞪了一眼:“姐姐手里不干凈,做了什么事,何必裝作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大家都干脆利落一點,不是很好嗎?”
“干脆利落也要看誰。對老實人說老實話,對心懷鬼胎的人說老實話,我怕不是嫌命長吧。”
“你……”
“行了?!闭斔桶矀儒K于要就此事爭論個不休之際,上座卻傳來一陣極輕的喝止聲,語氣卻足以震懾堂中眾人。
“殿下,明明就是王妃娘娘要害芙蘭,還在這里聲東擊西擾人視線?!卑矀儒故亲钕确磻^來,嬌滴滴地撒嬌:“殿下,你可不能心軟啊。”
“我做了什么,”她看過去,一臉無畏:“連我都給安側妃繞糊涂了??瓷先ィ易龅氖碌故前矀儒阕钋宄??!?
“王妃娘娘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嗎?難道要說,碩莪苑里的麝香都是梁侍容自己放進白玨閣送來的禮盒里面栽贓嫁禍王妃娘娘嗎?”安側妃說:“王妃嘴上功夫伶俐得很,上至貴妃娘娘,下至公主殿下,誰不領教過王妃娘娘嘴皮子的厲害???妾身若是要說,自然是說不過娘娘的。可是非對錯擺在那里,人證物證俱在,娘娘難道還能否認了不成?”
“人證?”煜王端起茶杯的手一頓,有些意外地看向同樣錯愕的她。
“殿下若是不信,何不召人證進來問話,是非經過,豈不是一問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