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會議的激情燃燒了幾天，使得三劍客的腳步踏滿了大街小巷。墨文生站在在一家體育彩票店外，向嘴里噴了股薄荷味的噴霧劑，又搗鼓了番那被定型啫喱打整得根根豎立的頭發，這才踏著一雙新買的擦得錚亮的皮鞋走進店內。他全身裝扮得一絲不茍，有種潔癖的表象，他的出現是顯眼的，坐在店內的彩民是世俗的大積累，有叼著煙的清潔工，有翹著二郎腿的治安員，他們是同墨文生一樣的人物，只不過墨文生被包裝得變了樣。

墨文生走到屋子中間，向每個人對視、點頭、微笑。

“呵，這個小子有意思，他要干嘛？”一個提著袋蔬菜的高個成年人從柜臺轉過身，是第一個迎上墨文生的眸子的。他本打算立馬離開，這會被墨文生的怪異舉止給吸引住了，便在一邊坐下，問著旁邊的一個大爺，沒人能給他答案，墨文生自個兒就說明了來意。

見坐著的干粗活的人多，墨文生便拿出一小瓶護手霜，來到清潔工大叔跟前，“大叔，你有一雙勤勞的雙手，為家操勞得都裂了口了。”

“我就握個掃把操勞啥？這是凍的。”那人滅掉煙，將煙頭規規矩矩放在一張廢棄的彩票上。

“我剛好有個防凍的妙方，你看，護手霜，給你擠點試試？”

一天到晚同馬路打交道的清潔工本就喜歡看人世，往往哪里有新鮮事他都會停下瞧上兩眼，路人談話他也會豎起耳朵聽上一句。現在墨文生主動跟他一個清潔工說事，他就覺其樂無窮，便伸出那雙皮膚硬邦，橫紋密布的手接了幾滴乳液，有板有眼地在手心手背涂抹揉搓。

“怎么樣？”墨文生眼里發光，好奇的彩民也圍上前來，有人直接拿過墨文生手里的護手霜讀起了說明書。

“不錯，很滋潤吶！”清潔工此話一出，那個正在讀說明書的人手里一空，護手霜已被他人奪去，所有人竟相體驗，個個放下手里的東西，擠了幾大滴擦得滿手油光。

“我看了看，是安利的產品，安利產品好啊，我以前也賣過！”讀說明書的是個中年人像個白面書生，看起來是有文化的，他瞇著眼看著墨文生，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哦？現在沒做了？那你還在用產品嗎？”墨文生隨口一問，那人冷笑一聲不答，轉身走了。

“多少錢一瓶呀小伙子？”清潔工蠢蠢欲動，想買上一支，可一聽價格就打了退堂鼓，“這么貴？這么一支要五十幾呢？”

“不貴，量多，用得久。”墨文生悉心說服，提著菜那人將剛剛擱下的菜提起笑呵呵地走近給他補了一刀，“好是好，不過我寧愿用大寶。”

“對，大寶便宜又好用，量也足。”說話的是個斜戴著鋼盔的工人，他剛剛接過護手霜，耳朵一直在聽前邊的談話，這會他補了一句，引來了墨文生的眼光。同墨文生對視一眼，不慌不忙地擠出一大坨乳液，在那雙褶皺，蠟黃的手里揉搓。墨文生看罷一陣揪心，上前拿過護手霜，一整瓶去了一大半，心想這人真是土匪啊！

“小伙子，過來我試試！”柜臺里賣彩票的人喲呵墨文生，墨文生立馬神采煥發，走到臺前將護手霜遞給那人。那人一邊搓手一邊問墨文生，“要不要買注彩票，沒準能中大獎。”

墨文生略一思考還真買了張七星彩，不過要等到晚上八點才開獎，他喜歡這種神秘的未知，給人希望，給人驚喜，雖然也給人失落失望，可他永遠想到的是前者，至于后者即使發生他也不會放心上，他是個純粹的樂觀派。賣彩票那人試完護手霜，將它還給墨文生便沒了下文，埋頭盯著自己的電腦當什么都沒發生似的，墨文生只得悻悻而出，東西沒賣出去，手里還多了張彩票。當李芹芹看到這一幕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笑聲蓋過馬路上的車轱轆聲，驚得樟樹上的鴉鵲四處逃竄。

面對李芹芹天真無邪的笑，墨文生不在乎，反而陪著她笑，似乎笑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唯獨陳少之不忍心，附和著勾了勾嘴角，他總是體諒著身邊人的不易，在他眼里那怕比他結實的墨文生也有著一顆玻璃心，覺得自己有責任去關愛身邊每一個人，這種愛超過愛自己，有一種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只要誰有難，不用別人請求他就會立馬支援。那怕別人沒有受傷，他也會認為那人受了傷，硬要站在自己的角度去體諒去幫助他們。現在他對墨文生的態度就是這樣，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翻版。

“李芹芹你呢，賣得如何？”陳少之為墨文生解圍，李芹芹無趣地停下，反問陳少之，“你呢？”

“賣了一支牙膏，嘿嘿！”陳少之的笑比樂觀派還樂觀派，有些天真。李芹芹的笑則是肆無忌憚，想笑就笑的，“才賣一支，師兄，你可是老干部了，應該給我們做個榜樣才是，你知道我賣了多少嗎？”

陳少之搖頭，李芹芹哈哈一笑，伸出無根手指，“嘿嘿，今天我運氣真好，碰到個富婆，一口氣要了五支牙膏，我全賣給她啦！噼里啪啦講了一上午口都渴了，你們等會，我去買瓶水。”

李芹芹買來一瓶農夫山泉，咕嚕嚕灌下兩大口，這才遞給墨文生，墨文生連連搖頭拒絕。

“干嘛呀師兄，嫌棄我的口水？”

墨文生臉色煞白，趕緊說不是。“我自己去買一瓶。”

墨文生往小賣部走去，李芹芹則把瓶子遞給陳少之，陳少之小口喝了幾口。

“哼，明明窮得叮當響還講究這些。”李芹芹對著墨文生的背影哼聲。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他再窮也不會在我們面前表露的，這是他的骨氣。”陳少之解釋，李芹芹不贊成地搖頭，“那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也是，不知道他整天的笑容下藏著怎樣的傷心事呢！”陳少之說完見墨文生出來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墨文生喝了水，遞給陳少之讓他也喝點，他們三個的經濟狀況可謂如出一轍，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去。

“怎么跟他喝一瓶就行，跟我喝一瓶就不行了呢？”李芹芹心直口快，說話永遠不經大腦，墨文生淡淡地一笑，寵溺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