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手一擲，兩顆翠綠青梅滾在那人腳邊。

枯榮獰笑，容貌變化萬千，最終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來。

黃泉未表現出過分驚訝，她依稀記得那咬斷她腕的男人正是個無臉人。

“還給我。”她聲音輕軟，細聽之下，夾雜些微沙啞。

黃泉身形微晃，繡鞋踩上青梅來回碾壓，碧落最是不喜這梅子了，若非從他袖里掉出來，她恐要被蒙騙許久。

手里絞著斷裂的竹簾，黃泉呆坐在石階上，雙眸灰暗無神，榮想攜一眾美眷上前，安慰無果便也都散了。

若是她沒將人帶來就好了。

丹青色衣角輕漾，黃泉抬眼，一枝盡綻的白梅置于她眉前。

碧落薄唇微抿，捻著梅花枝輕放在黃泉伸出的小手上，干涸的血跡襯著那白瓣，異常鮮明。

黃泉盯著輕顫的梅花，忽而哽著聲道：“有些話是只能對他一個人講的，他沒了就沒人聽了，那大堆大堆的話就只能爛在肚子里了。”

纖瘦手掌按上那小腦袋，碧落任黃泉抱著他腿哭了小半時辰，方低啞出聲：“哭夠了便起身，冥帝那封印只能暫時困住枯榮。”

“嗯。”黃泉埋頭悶悶道，很快強打起精神，隨碧落去了人間尋伽壬。

“神仙能在這嗎？”泥濘濺上青白裙擺，黃泉兩眼紅腫，捏著繡帕時不時就要擤下鼻子。

“此處相柳出沒作惡，日前伽壬去歸墟尋淼兮為的正是此事，相柳未除，伽壬必在。”碧落牽著黃泉，看向漫上岸的河水，眸色微深。

“哦。”黃泉淡淡應聲，垂下眼睫，“換作是你，定能一眼瞧出那枯榮的把戲吧。”

碧落垂眸看她，良久才輕緩道：“未必。”

明顯就是哄人的話，黃泉哼笑，兀自沉思也不搭話。

途徑一戶人家，碧落將黃泉留下，自行找那伽壬去了。

農家的主人是個年過半百，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老婆婆拿出僅有的窩頭，在黃泉身旁坐下，“這方圓十里的人都撤了，姑娘一路走來，想必是餓的，快食些東西裹腹。”

盛情難卻，黃泉拿起一個窩頭啃著，就聽老婆婆道：“是有什么傷心事？”

“唔。”咀嚼的動作一頓，黃泉不知從何說起。

老婆婆也非是要知道黃泉的傷心事，給她添了杯水，“姑娘年紀尚輕，眉目溫和菩薩面，日后的福氣必定不可限量。”

黃泉彎唇，輕扯出一個笑來，“婆婆，從前有人說我慈悲是罪。”

“哪個混子說的這話。”老婆婆皺眉，“良善何罪之有？”

黃泉捏著茶杯小呷，坍塌聲轟然響起，窗子半開，她探身瞇眼一瞧，遠處泥石沙流滾滾而下，所過之處皆成澤國。

扔下茶杯，黃泉攙起老婆婆，“快，這里不能待人了。”

輕拂開胳膊上搭著的白凈纖手，老婆婆笑時眼尾褶皺更深，“我呀，就沒打算要逃，家人都在呢，我得留在這。”

黃泉順著老婆婆看的方向望去，赫然見著五六塊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