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趙府。

方至晴困于趙府，且安于趙府，方便伺機行事。奇怪趙府護衛(wèi)人數(shù)多且武功高強，偌大的趙府，奴婢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多，府中大小事情理得井井有序，人人各司其職。與趙信相處時間越久，她越覺得此人城府極深，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他的府上沒有夫人居住于此。應(yīng)該是他沒有夫人，他府外有無數(shù)園子安置那些美人，家中卻沒常侍左右的人，做事不常按理，時有召三五美人于府中尋歡作樂，不多時日便送走。正當(dāng)年紀，而未有一兒半女。實在令人誹疑所思。

一日，他在府中亭子里吹簫，方至晴服侍在旁。適時人語喧囂，一個奴才被另三四人捆綁押解打前邊而來。他示意林甫，林甫喊人上前來問話。奴才們請了罪擾了爺?shù)那逍模呤鲞@廝盜了府中的賞玩器物，出外倒賣，今被抓了現(xiàn)行。一眾們捆了他交與總管發(fā)落。這廝見了主上，嚇得把頭都嗑破了，連聲求饒，他從事府上多年，能不知主上處事雷霆手段，心狠毒辣，府中管事與他是同鄉(xiāng)，由他發(fā)落暫且有余地。真真碰上這“活閻王“命休已。但不得把頭來嗑，留一喘息的余地。

趙信聞言。開口:“你也在府中從事多年，知我府上嚴規(guī)，如何今日犯了這勾當(dāng)？“那廝又把家中老小搬出，說道自已對主上決無二心，只是家中雙親病重多年湯藥侍奉已欠債積多，然兩老先后故去，今南下的岳丈岳母家來投靠，生活日益捉襟見肘，上有老，下有小。實在糊涂，才犯了大罪。言語不敢欺瞞，求少主開恩開恩。

趙信不為所動，道:“如此，算是不冤枉了“好人“，按府規(guī)如何?“

一仆道，按府規(guī)犯盜者，砍其雙手，逐出府。方至晴聞言所托酒器不穩(wěn)墜地而碎。見那老漢死命求饒，涕淚縱流。想起當(dāng)日城郊見到的難民，此事追根到底是因他而起，卻還能如此歹毒心硬。方至晴又想起當(dāng)初逃難時…父親慘死之況。于是跪下來，替老漢求情。

趙信插手環(huán)抱，笑:“你打碎了我的玉壺，自身尚且難保還想著為他人求情，實在不自量力，可笑至極?？蓢@天生，我鐵石心腸，現(xiàn)如今看你如何巧言令色?！澳抢蠞h忙忙嗑頭，知道方至晴是他的內(nèi)侍，連聲喚姑娘姑娘救我。

方至晴跪在跟前，道:“老伯犯盜事，交與官家亦可定其罪，服其眾?！?

“如老伯所說實情，亦情有可原，倘若行私刑，苦他家老小余生無人所托?世間大奸大盜之人不知多少，卻能不知廉恥，心無敬畏，高談闊論，尸位素餐，該以何罪論之，孰之過。國家酌天下蒼生情理，立明法，正天道，亦為生民立命，藕斷尚且絲連，鐵石怎結(jié)心腸。侯爺要砍的是他的什么手，是作為強盜的手，或是作為兒子的手，或是作為丈夫的手，又或是作為父親的手！“她越說越激動，句句發(fā)自肺腑，既是為老漢說情，亦是發(fā)泄自己無處可伸的冤屈。一席話落，幾個押解來的奴才反覺得理虧，個個垂頭屏息等趙信的發(fā)落。

她的眼神分明滿是傷痛，眼淚卻讓她像壯士一樣英勇反抗。全部的人都在等著他的令下，她還是慌了怕了，握緊雙手，指甲已插入掌心血肉。

“把他交與官府去。“眾仆領(lǐng)了命，帶老漢飛快離開。那主上倒是松了口，但表情恐怖如斯。林甫心驚第一次見主子因一個女人求情而放棄自已定下的規(guī)則。他其實也同意啦，這樣比較有“人情味“！方至晴心下松了口氣。

“他的帳算清了，那你的過錯呢？“趙信知她通曉經(jīng)義，然他平生痛恨那些曉以大義，卻做茍且偷生，誆世沽名，兩面三刀的小人，什么三綱五常，天道輪回只不過是，在位者維護統(tǒng)治的鬼話。

她拭去眼淚，站起來，說:“奴婢之過，請大人饒恕。“遂咬緊牙關(guān)，直直跪在了那聚一地的碎片上。她知道，她惹怒了他，再多的話，也無法泄去他心頭之火，與其小心報復(fù)，還不如，就此成全，一點皮肉之苦，她還受得起。

她行動之快，趙信一時反應(yīng)不過，她跪在血泊中，為著自己求情，卻無淚可流。他是要她認錯！原來固執(zhí)堅忍是她的秉性，他的心隱約的刺痛難以言狀。他橫腰抱起她，走向臥室。林甫覺得這時還是不跟上為好，來去問探子有無關(guān)這“晴兒?“的情報。

趙信看了傷口，還好不深。上了他研制的藥，三五日便能下床了。他親自上了藥，又抱回她的房間。趙信在無人處，松開早已緊張布滿手汗的手。丟了幾本經(jīng)書命她三五日抄好。方至晴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過幾日便是母親的忌辰。他派人送去方至晴抄寫的經(jīng)書讓寺中住持超渡。不為別的，這樣的“信女“善心，佛祖喜歡。

再說那陳眺被眾人救起后，服了湯藥，心脈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