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見她霎白的臉，唇上還殘留自我保持鎮定咬過的深深痕跡，垂下的一只手手里還拿著一本書，模樣還真是可憐呢。他冷冷一笑，好心道:“想要找什么，說說看吧。“

方至晴撲通跪下求饒，“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不該擅自翻閱侯爵的書，求侯爵饒命。“

“說實話。”趙信可沒耐心糾纏。

“奴婢自小酷愛儒學經義，見侯爵大修書房。心中歡喜，被書魔怔了，一時僭越了本分，貪了此念，請侯爺大人大量，饒恕，饒恕奴婢罷。“她低低俯著頭，說出這一番話讓趙信失笑，如此他說。

“果真我侯門還藏著一“才女“，如此，我便不忍怪你了！“話鋒一轉“仔細聽著，若回答不出我所提的問題，立即拖下亂棍打死，如若回答得出，便饒了你。“這書房的確是個擺設，只是趙信請君入翁的一計罷了。他隨手翻了些四書五經來考她。卻沒想到方至晴竟回答得絲毫未差，倒背如流的程度堪比正兒八百的學士。有言在先，又被她躲過此計。有趣有趣，倒是他小看了陳王了。林甫見設計未果，真真覺得得提防那個新來的丫頭，方至晴。

那方至晴自經此事，行事不敢大意，暫時按兵不動。且說那趙信在趙府收到太尉的請帖，又心生一計。他派人到新園要了兩個丫頭，方至晴自在其中，又令嬤嬤收拾了一番。接到趙府，方至晴第一次到趙府，這趙府之大，實在令人嘆為觀止，各座亭臺樓閣錯落有致，處處有章處處有景皆不失華度，府中景致結合南北方的建筑之美，工匠心血可見一斑。趙信只身穿景藍華服，著白玉長靴，長身佩凌云佩，便猶如天神下凡。。趙信看了陪侍兩人，不錯，那方至晴，只要稍作打扮，便叫人移不開目來，高下立見，另一個遜色太多。太尉夫人作壽，送了帖子，他不會放過此機會。

太尉府，堂皇富麗自是不消多講。席上權貴見慣了趙信平日作派，出門必是要有美人相伴。所帶兩人雖丫環裝扮，但一個出落得似天仙下凡，清雅姿質，在趙信身側，宛如一對壁人。太尉夫人作壽，賞臉的無非是心腹，還有想拉攏的權臣。太尉席上講了些冠冕堂皇的話，酒過數巡，再來就是一輪一輪的歌舞。方至晴看那夫人席上多是擺那有名的蘇杭點心，可見夫人也曾是:蘇杭出身的美人。自已心下饞那口的心思便不小心流露出來。趙信適才見這兩人來到這太尉府中，一人是驚訝，不可置信之態，那方至晴則如面具般，不為所動，如今像魔怔般往主席上注目。于下又心生一計。他站起來，向太尉夫人祝賀生辰和太尉恩愛情長。那夫人見他尊容不凡，回了禮:“趙侯爵有心了，趙侯爵最是那有福之人。任誰見了你貼身服侍的人，不心生羨慕，侯爵亦有福。“趙信即附和，“夫人所言正是，夫人可知我身旁這位美人不僅長相出眾，更是舞姿出眾，我今天帶此女而來，一來為夫人祝賀之意，二來為宴席增彩，如所說有假，可叫天下人恥笑趙信識人不明，平日白吃了花酒“趙信拉過方至晴剖白此意。諸位賓客聞言竊竊，趙信恣意荒唐與平日無異，方至晴心漏一拍。果然這趙信不肯放過自己，當眾給難堪。趙信余光掃向對面的陳王，那陳王不動如山，同席間眾人置身事外無異。太尉以為是趙信的討好，便連連稱贊他有心。

方至晴調整呼吸，欠身。道:“奴家獻丑了“。方至晴掏出手帕，蒙起面來。卻讓在坐的人稱贊雅致。只有趙信知她其意，她這樣固執地使小性子被迫獻舞也不違逆心中的厭惡，不像是陳王的人，一舞畢，贏得滿堂喝采。太尉見此，又稱贊趙信一番，趙信又進言:“太尉，夫人喜此女，趙信愿割愛，讓其服侍左右。“方至晴簡真不可置信，眼里仿佛泯沒了光亮，猶如一潭死水。

那太尉亦為心動，但此番為夫人增壽，一不想徒增婦人口舌是非，二不想此刻讓其中有心之人抓住他貪色之嫌故作文章。便說:“x一介白衣，今顯圣恩，賜于高位，上不忘天子皇恩浩蕩，不忘同僚相攜之恩，下不忘黎民百姓之期，更不忘與夫人攜手白首恩愛之約，多謝侯爺美意，望體諒老朽矣“。

趙信諒他不敢收。不過瞥一眼方至晴，丟了魂的樣，心下也得意了幾分。

趙信吃了酒，坐在馬車上晃得惡心。見車上有一食盒，便尋問。方至晴回;“是太尉夫人的謝禮，一些蘇式點心糕點。“他現下正犯惡心，便說:“丟出去。“距府上幾百米處停了車。他下了車，被迎面的寒風一沖，便咳嗽起來。方至晴拎著食盒下了車，見他咳得彎了腰，便近身，拍了拍他的背，又從食盒拿出一顆酸梅子遞給他，說:“食其果，可緩解惡心。“趙信見她面無波瀾，又作此番大膽行徑，忖美人計在他這是最無用的招術，便拂手揮開她。林甫趕著車在后面注視這一切。另一個丫環遣回了新園，他不懂少爺為何單單留下方至晴，還要帶回府中，夜漏無人聲，三人的長長暗街，風吹人影散。

“扔了它“。趙信指這食盒又說了一遍。這女人怎么回事，平日唯唯喏喏小心謹慎，現違了他的命令，當真不舍這食盒么。還是，她是太尉府的人?這食盒內有玄機？

眾生皆有扮相，人有喜惡，便受其害，形其品性，品性之分，無不依靠天生天長，后天習慣使然，方至晴為書迷亦迷“甜食“。

想這十多年來，過的是一有零錢，不是買書看，就是買各式蘇式甜品來嘗。至流浪以來，省吃儉用，禁口禁得忘了自己從前的是那么快樂，無憂無慮的樣子。她是舍不得啊，扔掉它么，她感覺現在的軀殼也正在扔掉從前的影子。不知不覺，她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濕漉漉的。

趙信見她眼里亮晶晶的，好似為什么事情難過，手里還堅持提著食盒。冷冷一笑“舍不得嗎，賞給你了。“

此刻她忘了之前他設計的難堪，她真真聽到他說了，賞了這個寶貝給自己。她懷抱這食盒，沖他扯了個笑臉，“謝謝大人“。趙信見她如此寶貝，頭一回，他見一個女人卸下面具，淚中帶笑，真正的方至晴美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