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水杯，冰涼的液體流過喉嚨，稍微緩解了身體的灼痛。我看著他，這個在整個世界都視我為惡魔時，唯一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你……為什么不怕我？”我用人類的語言問道，聲音因為虛弱而有些顫抖。

“怕？”老人笑了，摘下護目鏡，露出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我叫海斗，是個修理舊時代遺物的糟老頭子。恐懼，大多源于無知和被灌輸?shù)闹e言。我對官方那套說辭，向來只信三分。”

“官方的說辭？”我追問道。

“對。”海斗嘆了口氣，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孩子，你必須明白，你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時代，‘奧特曼’，或者說‘光之巨人’，是一個不能被輕易提起的禁忌。”

我的心臟猛地一沉，為什么是禁忌啊？

“那……為什么地球上會有那么多宇宙人？”我問出了在街上看到的第二個困惑，“那個聯(lián)邦……”

“啊，地球聯(lián)邦，還有《泛星系共榮條約》。”海斗點了點頭，“那都是很久以前的產(chǎn)物了。在……那件事發(fā)生之前，宇宙曾經(jīng)是一個更加……喧鬧的地方。各個文明都在探索和接觸，地球聯(lián)邦就是在那個時代背景下，由我們?nèi)祟惡妥钤缃ń坏囊慌庑欠N族共同創(chuàng)立的，旨在促進和平與交流。所以，地球上有外星人駐扎，是一件持續(xù)了近百年的事情了，這本身并不奇怪。”

他話鋒一轉(zhuǎn)，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但大約在五年前，一切都變了。”

“五年前？”這個時間點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對，五年。”海斗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沒人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一夜之間，幾乎所有的跨星系通訊都中斷了。星圖上那些我們熟悉的、繁榮的文明信號，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就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從宇宙中抹去了一樣。你們光之國，是第一批徹底失去音訊的偉大文明之一。”

他的話讓我如墜冰窟。光之國……是第一批？

“然后呢？”我的聲音在顫抖。

“然后，當宇宙陷入一片死寂和恐慌時，‘新秩序’出現(xiàn)了。一個神秘的、自稱‘世界樹’的意志通過僅存的幾個信道向全宇宙宣告，你們的庇護者們‘奧特曼’已經(jīng)不復存在，而它，現(xiàn)在將成為宇宙的統(tǒng)御者。”

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人們見到我都聞聲色變，因為我是不該出現(xiàn)在五年后的現(xiàn)在的生物，但是他們出于對“世界樹”的恐懼，只能屈服，只能向他們屈服，只能“出賣”。

“那聯(lián)邦軍隊……”

“聯(lián)邦是在自保。”海斗一字一頓地說道，“地球從那時開也只能接受‘世界樹’頒布的新規(guī)則。而新規(guī)則中最核心的一條，就是徹底肅清與‘光之巨人’有關(guān)的一切。聯(lián)邦追捕你，并非完全出于他們的本意，他們是在向那個看不見的統(tǒng)治者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們害怕因為你的存在，而給地球招來滅頂之災(zāi)。為了保護這顆星球，他們只能選擇將你這個‘災(zāi)難的火種’率先撲滅。”

我終于明白了。

明白了人群的恐懼，明白了聯(lián)邦軍那混合著敵意與職責的復雜眼神。

他們不是我的敵人。恰恰相反，他們或許和我一樣，都是某個巨大陰謀下的幸存者，只不過他們選擇了順從，而我，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反抗。

這個宇宙，被一個名為“世界樹”的神秘存在所統(tǒng)治。我的同胞們下落不明，甚至可能已經(jīng)全部消亡，而這顆星球，這個本該受到我保護的地方，為了自保，不得不將槍口對準我。

我不是闖入了一個敵人的巢穴，而是跌進了一個巨大的、沒有答案的墳?zāi)埂?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這雙屬于人類形態(tài)的手。它曾經(jīng)能輕易地舉起一座山峰，能釋放出凈化邪惡的光線。但現(xiàn)在，它只能無力地握緊，感受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與茫然。

我該恨誰？追捕我的聯(lián)邦軍？懼怕我的人類？還是那個連真面目都沒見過的、籠罩整個宇宙的“世界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