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來人對著夏紆清作了一揖。
“我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吳掌柜。”夏紆清微微笑,隨意找了個借口,“前兩日,我聽家中下人提了一嘴,有些好奇,便來叨擾掌柜的了。”
然后單刀直入,“月來印千水,云去露千山,這月來樓可是為著紀念什么人?”
吳掌柜一聽,心里大驚,思索了一會兒,像是做了個決定似的。然后撩起下袍,行了個大禮,然后道,“這月來樓,本是為了紀念夏夫人而建的,夫人臨去前托付給了我,說是等小姐您出嫁后再送到您手上。”
夏紆清的母親,閨名千水。但這句詩卻是上一世吳掌柜告訴她,她才知道的。
“在下還是多年以前,曾暗中見過小姐一面。后來夫人去了,想著要避嫌,便再也沒有見過小姐了。”吳掌柜有些懷念地說,“沒想到幾年不見,小姐長的是越來越像夫人了,容貌竟比當年的夫人還勝幾分。”
對吳掌柜,她一直是心懷感恩的。上一世她新婚,雖說做上了楚王妃的位子,卻對一些往來的應酬都不甚熟悉。管家之事倒還好些,有劉媽媽幫著,當時多虧了吳掌柜,送了兩個宮里退下來的嬤嬤進府,這才幫她在京里立住了腳跟,后來的處事,也越來越老練。
其實她知道,為什么母親去了后,沒有人早早告訴她此事。不只是吳掌柜,還有劉媽媽,兩個最可能說的人都沒說。
不只是怕影響閨譽,月來樓和江湖勢力牽扯頗深,她母親更怕她年紀小,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等她能自己做主了,再交給她會好上一些。
但前世,她一直未曾摸清月來樓的底細。為什么會有這棟酒樓?這不像是她娘的陪嫁。外祖家家世清貴,最重名譽,絕不會有如此產業,那?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上一世她后來還是漸漸淡了與這邊的聯系。然而如今,她已是死過一回的人,哪兒還有這么多的顧慮,她信了吳掌柜的忠心。
于是,與掌柜的定了每旬派一次人進府后,夏紆清便離開了。
雖說這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但上一世都是吳掌柜遣了婆子或小斯直接上門,夏紆清確實是第一次來月來樓。
畢竟是閨閣女兒,說實在話,心里還是稍有些擔心、害怕的。
正想著往回走,沒想到迎面見著了一個人,把夏紆清給驚得,嚇了一大跳,心里還咚咚咚地跳。夏紆清立刻低下頭,馬上靠邊走,連呼吸都輕了幾分,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真的不想遇著他,躲都躲不及。哎,不對!當年的事又不是我做錯了,我為什么要躲,夏紆清忽然心里有些不甘地想道。但她是真的恨劉昀,恨到再也不想見到他。
上一世,這個男人給了她一切的尊榮和體面,卻唯獨沒有愛。
他的愛全給了他那個青梅竹馬的林姑娘。呵,有很長一段時間,夏紆清甚至覺得,劉昀娶她是為了羞辱他。他們是結發夫妻,可自始自終,他對她只有對妻子的責任和義務。
劉昀對她最好的時候,你知道是什么時候嗎?是她懷孕了以后。哈哈哈哈,夏紆清簡直想笑出聲來,這便是她最大的價值了。
為劉昀生個嫡子,為楚王府生一個繼承人,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但她不甘心!夏紆清不由得想,也不知上輩子劉昀有沒有當上皇帝。
結果沒走兩步,一堵人墻擋在了她面前,差點就撞上去了。一聞這氣息,夏紆清閉著眼就能認出他來。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抬頭。
真真是公子如玉,臨風而立。這容貌,這氣度,可是京里一絕!怪不得自己上輩子一見鐘情了。夏紆清陰陽怪氣地想著。
“喲兒,三公子呀,真巧。小女子見過三公子。”夏紆清抬著大大的杏眼望著他,一個勁地裝著糊涂,也不行禮,就隨便動了動口。
就盼著能給劉昀留點兒壞印象。
“夏小姐怎么偷跑出府,身邊也沒個人跟著。”一張口,劉昀就給她定了性。
得,夏紆清一聽這話,氣就冒了上來。
是,他看的很準,她是偷溜出來的!但是,這關他什么事?
夏紆清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就不勞公子掛心了,小女先告辭了。”轉身就想走。
才不要理他,哼,這個男人真是又古板又不會說話!明明不喜歡她,還老是對她提出這么多要求。以前就是這樣。前世她小到穿衣打扮,大到處世交際,都是按劉昀的喜好和要求來的。
呵呵,這一世是不可能了。
劉昀一伸手,把人攔了下來。他憑什么管她?劉昀心里想著,當然是憑兩人是結發夫妻,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
哦,那已經是前世的事了,劉昀看著眉眼間滿是不愉快的夏紆清,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咽了下去。現在,他們還不熟。
夏紆清等了會兒,見他卻又沒再說什么,便敷衍的行了個禮,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劉昀嘴邊,一種名為苦澀的味道淡淡的蔓延開來。然后,他對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的夏紆清說了一句。
“恭喜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