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血水滴落的聲音,羅赫捂著左臂的傷口,皺著眉頭靠在山壁上,他的身旁不僅沒有猴子,反而情況較之前愈發惡劣了起來。
重新閉上了眼睛,羅赫回想起之前捉猴的那一幕,以及手指空空如也的感覺。
很快,快到離譜的程度。
之前在洞穴頂部,羅赫以木刀作為立足點,二度發力伸手去觸碰近在咫尺的那只不言之猴,卻未曾想到拼盡全力的一跳,也沒能觸摸到對方的猴毛。
那是一種水中撈月的幻妙感。
在跳躍的瞬間,羅赫聽到了吸氣的聲音,絲絲縷縷的微風從身后的煙霧中涌來,緊接著他的手掌便抓了個空,因為煙霧繚繞,以及未曾留有余力的原因,羅赫的左臂肩膀被鐘乳石洞刮傷,鮮血落在煙霧中,與外界的夜風一起卷向遠處。
而他,更是沉重的墜在地上,被迫吞入了不少煙霧,咽喉和肺部像是被燒起來一樣。
這只猴子,會呼吸法。
得到了自己受傷解答的羅赫,再度將身軀貼附在地上,避過向上而去的煙霧,安靜等待著機會,同時整理著掌握的情況。
猴子也是肉體凡胎,如果羅赫呼吸會難受,那么這只沒有嘴巴,只是依靠鼻子呼吸的猴子,又如何會是鐵肺,既然對方能用,那么肯定會有其原因。
他需要找出這個原因。
嗅到血味的猴子,跳到一處較高的鐘乳石上,眼皮緊閉俯瞰著下方的羅赫,猴臉微微動彈了一下,似乎是露出了些許笑意和自得。
失去嘴巴,這對一個生靈代表著什么呢?
答案是:死亡。
無法進食,無法喝水,無法言語。
生命被傷痕顛倒錯亂,伴隨著隨時都會被死神收割的恐怖,但這只猴子卻在這種恐怖下,一直存活到了現在,看過三十輪寒暑,超越了一般猴子壽數機能的上限,縱使因時光有所衰老,卻強健依舊。
不視,不聽,不言三關中,他這只代表不言的猴子,是從未有人通過的關卡,創立這里的那個人類其本意,是用于磨礪雷之呼吸的傳人,三不猴里的不言之猴,對于這些傳人而言是多余的。
重點在于不視和不聽二關。
速度是相對的,越是迅疾便越是難以捕捉,既然對方看不到你,你又如何才能準確捕捉到對方的痕跡,并同時精準出刀斬殺自己的目標?
故而雷之呼吸的傳承人,需要有著極為優秀的視覺,亦或者聽覺,去延伸自己的五感捕捉目標的所在,感受那種距離。
獪岳的視覺和聽覺只是較為出色,卻還是在普通人的范疇,加之心志不堅,故而無法習得雷之呼吸代表神速的一之型。
我妻善逸聽覺極為出色,心志堅定,所以他適合不視關卡,去更進一步的開發自己的聽覺。
這就是雷之呼吸傳承的所需要素,而三不猴洞穴,就是為了進一步開發五感,而設定出來的一項考驗,主要在于視聽二字。
但這是說到底是雷之呼吸一脈的事情,和他這只不會說話的老猴子沒什么關系。
如果不是因為洞穴深處,有著能延綿他生命的‘飯食’,誰樂意待在這么一個暗無天日的洞穴內,被硫磺的硝煙覆蓋,寒來暑往的生活于此。
羅赫猜測即是正確,也是錯誤的,這只猴子知道雷之呼吸,但卻并不清楚自己用的是呼吸法。
他所擁有的,只是生活在這洞穴三十年來所積累的生存本能,是自然逼迫下誕生的偶然結晶。
呼吸并不是只有大量的鯨吞,才能具備那種呼吸所帶來的力量,老猴子呼吸綿長而緩慢,吸一口氣就像是吃飯一樣,要咀嚼好幾遍,將之粉碎精細了才肯下咽,多數時間處于靜態,不曾動彈的他,并不會消耗多少氧氣。
沒有嘴巴,所以鼻子用來吸氣,沒有嘴巴,所以毛孔用來排出二氧化碳,在運動騰起的時候,老猴子的猴毛會自然炸起,就是因為排出二氧化碳所致。
長時間的呼吸法維持,讓他無需瞬息爆發時的準備工作,只是將循環的狀態短時間切斷,轉化為爆發模式,待到安靜之時,再恢復成循環維持呼吸法的狀態。
這樣的呼吸法狀態,有著一個特殊的后綴。
全集中呼吸·常中。
老猴子通過感覺,望著下方這個前來接受考驗的年輕人,不得不說這個年輕人真的很有意思,從剛剛那第一次通過刀來模擬猴子的尾巴,直接抓向他,老猴子就可以說,羅赫在自己見過所有的人里,天賦都絕對是排名靠前的。
可是,呼吸法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對于生靈來說,無論是做什么,學習什么,掌握什么,都需要一段時間去揣摩和適應,而他所在的這個洞穴,本就不是給以雷之呼吸傳人進行試煉所用的地方。
因為這里的環境太惡劣了,根本就不適合人類生存,連正常的呼吸都很難做到,又如何能抓的到他?
而且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很可能連呼吸法都不知道是什么。
“——”(吃點苦頭,就自行退去吧。)
老猴子安靜的蹲在石頭上,不再動彈,任憑下方的羅赫去等待,時間一長,這個年輕人無法呼吸,自然便會離去。
無論是不視之洞,還是不聽之洞,老猴子覺得羅赫都可以輕松過關,沒有在此的浪費時間的必要。
他也可以省些力氣,安逸的在洞中過著自己的日常生活。
豈非兩方都好。
在羅赫與我妻善逸進行著試煉的時候。
位于三不猴洞穴外,向西莫約十里以外,羅赫曾經看過的那片瘴氣樹林中,手握彩球的短發女子,不滿的在林間游蕩著,質問著身畔那個閉著雙眼的青年,在女子的視角,可以清晰地看見青年手中那生于掌心的眼球。
“喂,矢琶羽,我們為什么要來這種地方啊,又臭又無聊,去城鎮里待著不好嗎?”
青年沒有轉頭,側了側手掌用眼球看著女子道:“朱砂丸,你忘了那位大人的交代了嗎,我們來這里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在城鎮你不是也聽到了嗎,前日夜晚有大火焚燒,那些鬼殺隊的人應該就在附近。”
就在附近?朱砂丸不滿的歪了歪脖子,露出一副不屑輕慢的表情道:“那又如何,都是一群垃圾罷了,只要你我配合,來多少殺多少便是。”
“——話是這么說沒錯。”
矢琶羽驀然停步,掌心眼球中那替代瞳孔的前進箭頭,突然輕輕地瞇了起來,低聲道:“可是你不要忘了,那位大人讓我們找的東西,在塵世中常規無法見到的,或許這荒山野林中會有也說不一定。”
朱砂丸手中彩球緊了緊,沒有再開口反駁。
“行了,探索完這片山,去安土桃山城抓幾個人類給你解解渴就是。”矢琶羽手掌重新對準前方,嘴里卻是落了軟話,將話題偏了開來。
朱砂丸聞言咧嘴笑了一下,兩排森白的牙齒磨了磨,補充道:“我要吃軟嫩的小女孩。”
“行,不過得加快速度了,再過三個小時天就該亮了。”
言語無忌的男女,行走在瘴氣的林中,內容詭異而驚悚,張嘴閉嘴都是擇人而噬,其中還聊到了桑島慈悟郎曾經給羅赫與我妻善逸說過的鬼殺隊,很顯然,雖然頂著人類的外貌,但這一男一女卻絕不是人類。
而是鬼,是在這個世界上以人為食,行走在夜晚與黑暗中的惡鬼。
“說起來,你從剛剛開始,有沒有聞到血的味道,很是香甜的血啊。”又花了莫約有半個小時,在山林中探索,遇到擋路的樹木巖石,便將手中彩球徑直拋出粉碎一空的朱砂丸,突然臉色暈紅,羞澀的輕輕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嘴角,流露出猙獰而狂躁的笑意。
她餓了,原本還能忍耐的饑餓感,因為這股突如其來的味道而躁動起來,就好像三月不知肉味,只能吃土的人,突然看見了肉食。
這個味道,沒錯,肯定沒錯,是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