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沒有哭鬧，喝著烈酒，靜靜敘述的科爾，奧森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強大而堅韌的力量。

他說不清為什么，卻忽然對眼前這個男人肅然起敬。

甚至有一瞬間他恍惚的覺得面前的是一棵從幽暗處生根發芽的蒼天大樹。

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后，終于頂天立地，呼吸到自由的空氣，碰觸到溫暖的陽光，守護著一方土壤。

奧森他自己并不否認，得知科爾他們是克隆人的時候，不，更準確說知道科爾是改造人的時候他就心生厭惡。

這也在某種程度上促成了他對王佐嘉相具有攻擊性的相處態度。

而現在，他更多的是尊敬和理解，也許還有一些許的憐憫。

他第一次，主動端起了酒杯向科爾敬酒。

酒杯相碰，一聲輕響，似乎有些東西碎了，又有些東西筑起了。

“敬自由。”奧森說道，一口將酒悶進了肚里，濃烈的酒精灼燒著他的口腔，這一次他卻沒有咳嗽，刺痛辛辣的感覺讓奧森感同身受，悲壯和無畏的情緒在他的心間滌蕩。

科爾看著奧森這個樣子有些欣慰，他覺得似乎那位大人的預言并沒有錯，又是一杯酒下肚，這次卻不再是獨酌獨飲。

人生一大樂事，千杯相逢有知己。

活著似乎也還不錯，科爾想著。

“你這家伙，總算有點男子漢氣概了。我還沒說完呢，讓我想想，我說到哪了？哦，對，三年，我們抗爭了三年，那抗爭有多慘烈我就不和你細說了，我可不想今晚喝倒在這兒。我就和你說說最后的情況吧，你知道了那些，也就清楚賽鐳的情況了。

“我們徹底失敗前的最后一個月，所有還活著的戰士和支持我們主張的同胞都轉移到老板自己的星球上去了，在那里我們作了短暫的休整，大家思考著后一步的對策。

“我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許多的試管和培養皿。

“現在想來按理說我們老大對生物技術這一塊沒有太多研究，而且由于之前的新人類叛亂，對于生物技術的研究泰科諾共和國卡得一向嚴格。不過出于信任，我們當時都沒當一回事。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那是個晴朗的午后，我敲開他的房門，想和他聊一下后一步的部署。當我走進他的房間的時候，看見他卷起袖子滿頭大汗，衣服鞋上粘有一些粘液，屋子里有一股我非常熟悉的味道。當時我就有些納悶，總覺得有哪里有些不對勁。

“直到我走出他的房門，關門的時候我看到他的書柜后面有一條小縫，縫隙里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個雜亂的房間，房間里燈光閃爍，混亂不堪，堆放著許多肢體不全、發育畸形的肢體。

“那時候我才想起那是什么味道，那股味道就是用來培養克隆體的營養液的味道。

“這個事情我最初是準備保密的，卻不知是怎么的，當天晚上有其他人知道了。頓時，炸開了鍋。

“其實，如果他只是制作克隆人，我們根本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那只不過是是增加了我們的戰力而已。但是，他并沒有按克隆流程制作，擺明了是在做生物實驗。

“你能想象嗎？我們一直信賴的，覺得是救世主一樣的人，其實也只不過是利用我們來做他的小白鼠而已。那樣的感覺得有多么絕望。

“這一下，有很多人接受不了了，感覺心中的信仰都開始坍塌了。他們沖進了老板的屋子，把他押了出來，想問個究竟。那時候還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相信，幫他找各種理由和借口。其實他應該知道隨便找個理由我們都會相信的啊。

“但是最終他還是告訴我們，只是想念自己的妻子了。”

科爾攥緊了拳頭控訴著。

“所以，王佐嘉是她妻子的克隆體？”

“對，你很聰明。但也不完全正確，小姐算是用他妻子基因做的克隆體，但并不完全一樣。

“老板當時告訴我們，他的確是在做這方面的實驗，但也不僅僅是在做這方面的實驗，他希望通過克隆技術找到成為神的道路。”

“成神的道路？”奧森有些困惑，他不明白一個對科技有頗高造詣的人怎么還會相信成神這種鬼話。

“對，成神的道路。他認為新人類讓他看到了成神的方向，但因為他們是自然人，不好直接做實驗，并且立法早已禁止了許多相關的研究，所以他選擇通過克隆人來進行實驗。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已病故的妻子，他希望克隆的妻子不僅僅擁有以前一樣的性格、外貌等等稀疏平常的個人特征。他還希望他的妻子能獲得永生和不死，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夠回到世上，并且不再受病痛的困擾，快樂無憂的活下去。”

“聽起來可夠自欺欺人的。”

“誰說不是呢，不過人總是這樣，喜歡自己演戲給自己看。”

“那他成功了嗎？王佐嘉真的是永生不死的嗎？”

“不，沒有。他失敗了。他當然沒有完成這個目標。”

科爾的回答有些閃躲，奧森敏銳的抓到些異常，但他沒有多問，只當是科爾不愿意細說自己老板的失敗經歷。

“繼續說回之前的話題，當時他的解釋還是有很多弟兄們不能理解。我還記得很清楚，他跪下和我們道歉，告訴我們其實是他故意透露出這個信息的。

“他的良心不安不想再一直蒙騙我們，希望告訴我們實情，得到寬恕。然而他卻沒有勇氣，只能間接地讓其他人知道。通過這種方法，刺破真相。

“你看吧，我說他有時候就和你一樣像個婆婆媽媽的慫包。可笑的是就是這樣的慫包，居然在最后關頭選擇繼續保護我們。

“他說他想公開真相是因為收到可靠消息，將有大批人馬殺到，再不說出來可能就要爛到肚子里了。

“他說他自己死不怕，但是不愿意看到一個種族陪他消亡。”

聽到這，奧森有些不解，他敏銳的好像抓到了些什么。

“陪他消亡，被毀滅的不是你們嗎?為什么不是他陪你們滅亡而是你們陪他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