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技術信息、知識與農戶學習

技術信息的傳遞是新技術在農戶間擴散的基礎。有學者從信息傳播的角度研究了農戶接受新技術所面臨的風險及其對采納決策的影響。在信息不完備條件下，農戶在技術采納決策中面臨較大的主觀風險，農戶對技術的了解不足是阻礙其采納該技術的主要因素（汪三貴，劉曉展，1996；許佳賢等，2018）。盡管很多新技術能顯著提高農戶家庭的收入，但農戶參與現代化供應鏈系統并沒有為農戶帶來比傳統市場銷售更多的收入。這種情況下，有限的信息渠道和薄弱的基礎設施可能成為新技術在早期擴散中的主要障礙（Schipmann & Qaim，2010；Shiferaw et al.，2015；Toma et al.，2016）。研究發現，農戶稟賦、信息因素、政策及環境因素、農戶對新品種的評價等因素對農戶采納新品種的行為存在顯著影響（徐翔等，2013；童洪志，劉偉，2017）。通常的技術采納模型都暗含了農民個體之間信息流是同質的這一假定，事實上農戶接觸的關于新技術的信息可能各不相同。有研究者將技術采納的過程細化為意識到該技術和采納決策兩個階段（Dimara & Skuras，2003），指出農場至市中心距離（信息獲得便捷程度）、農戶組織、土地規模和農業收入等因素對技術采納過程存在影響（Damania et al.2015；Lewandowski，2015；Abebaw & Haile，2013）。Lambrecht等認為農戶技術采納可分為三個階段，即知曉（awareness）、嘗試（tryout）、采納。應當考慮不同階段影響農戶采納決策的因素，有針對性的進行技術推廣（Lambrecht et al.，2014）。最先接觸新技術的農戶數量通常不多，選擇性地對農戶進行技術培訓有助于從農戶到農戶的技術擴散，農戶之間的社會距離（social distance）塑造了農戶關于新技術知識的擴散，社會學習（social learning）可以促進農戶之間的信息交換（information exchange）并影響新技術的擴散（Shikuku，2019）。Holden等（2018）提出領頭農戶（lead farmers）作為推廣者的方式，充分讓這些農戶接觸新的農業技術，通過這些農戶向其他農戶進行技術傳播。信息在農戶群體中的傳播能夠促進農業技術的采納與擴散（Holden et al.，2018）。Grabowski等（2019）采用系統動力學建模融合田野實驗、作物模型、選擇實驗方法，探究可持續農業生產技術的采納與擴散。農業技術效益（如作物產量表現）的不穩定性會影響農戶對技術的采納和擴散。農戶學習能力、互動的信任關系對農業技術的成功推廣有重要作用（Grabowski et al.，2019）。不同的學習行為包括自我試驗性學習和通過觀察他人學習，這些行為會影響農戶對新技術的采納（Gars & Ward，2019）。Vaiknoras等（2019）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SNA）建立以正式信息源頭為核心，聯結多個小規模的農戶同伴小組（peer groups）的社會網絡，研究表明，農戶同伴小組有利于農業技術信息在農戶之間的傳遞以及技術的采納（Vishnu et al.，2019）。社會網絡中的非正式擴散、技術推廣的可獲得性、性別、教育、種植年限對農戶新作物品種的采納存在影響（Vaiknoras et al.，2019）。李博偉、徐翔（2018）以行政村為空間單位，采用空間Durbin模型研究了農戶采納新技術在空間上呈現的特征，研究指出技術信息知識在村落空間范圍內的傳播呈現溢出效應，能夠有效促進新技術在村落內的采納與擴散。

新舊技術之間的兼容性、農戶知識在技術推廣中的作用應該得到充分重視（Aubert et al.，2012）。關于新技術的知識是影響農戶決策的重要方面。農業技術擴散過程是某種技術水平知識群的擴散過程。有學者把農戶掌握的信息水平劃分為相關意識（awareness exposure，即意識到該項技術的存在）和相關知識（knowledge exposure，即關于該技術的特定知識）兩個方面，考察了農戶在采納決策中的選擇偏差（selection bias），通過與傳統計量模型分析結果對比發現，在農戶知識存在差異的條件下，參數估計與傳統模型估計明顯有差異，表明在該階段農戶已經普遍知曉該項新技術，但在該技術的具體實踐和相關知識的普及上應多做工作（Kabunga，2012）。干中學和學習的溢出效應（spillover effect）對農戶采納新技術存在影響。關于新品種的不完全知識是農戶采納這些新品種的主要障礙，在新品種技術擴散過程中還存在農戶學習的溢出效應，即如果農戶的鄰居是有技術經驗的，則能獲得相對更多的經濟收益（Foster & Rosenzweig，1995；Abebaw & Haile，2013）。但這種外部的溢出效應可能在不同的擴散階段產生不同的作用。如有研究指出，社會效應（social effect）在社會網絡中只有少數人采納新品種時表現出正向影響，相反，在社會網絡中有較多人采納時表現出負向影響。同時，具備較多知識的農戶在做決策時受到其他人的影響較小，并且，在農戶的社會網絡中，家庭成員和朋友對其技術采納決策存在顯著影響（Bandiera & Rasul，2006；談存峰等，2017；Nakano et al.，2018）。知識程度差異在家庭內部也可能存在一定的溢出效應，有學者著重研究了家庭內教育程度對技術采納的溢出效應以及不同經濟狀況地區的教育對農戶采納決策的影響，指出受到良好教育的家庭成員同樣積極參與了決策過程，這有異于以往認為的戶主是家庭唯一的決策者，教育水平在家庭內部決策中存在溢出效應，并且教育與環境之間的相互關聯對新技術采納決策存在顯著影響（Asfaw & Admassie，2004）。關于新技術知識的增加也能減少農戶決策過程中不確定性帶來的風險和模糊性（ambiguity）（Mukasa，2018）。農場組織關于知識的吸納能力（absorptive capacity）即獲得、理解、轉換、利用知識的能力，對農業技術采納決策存在重要影響（Yan et al.，2019）。采納新技術所需成本、技術信息缺失等會造成農戶對新技術的采納率降低。不同作物的生產，農戶對同種新技術（如有機肥）的采納情況是存在差異的。因此，應該針對不同作物生產情況制定相應激勵措施，并建立有效的知識擴散渠道，促進新技術的傳播（Paul et al.，2017）。

農戶關于技術知識的學習通過社會網絡或社會資本得到改善。農戶的社會資本狀況對新技術采納決策存在重要影響（郭鋮、魏楓，2015）。Hansen（2015）認為社會資本、社會文化因素、本地完善的農業知識體系對農戶采納新技術有重要作用。智利的農戶行為研究顯示，社會資本會影響農戶關于灌溉技術方案的采納決策，信任關系、正式與非正式網絡、規范、網絡規模是重要的因素。社會網絡是社會資本發揮作用的催化劑，必須要考慮社會網絡的作用（Hunecke et al.，2017）。農戶的社會網絡是社會資本發揮作用的主導力量，農戶對社會網絡關系的信任將促進新技術的采納和擴散（Hunecke，2017）。社會網絡、配偶的參與對農戶采納新技術有正向作用（D Souza & Mishra，2018）。李衛等（2017）通過對黃土高原地區農戶保護性耕地技術采納行為研究指出，農戶間的交流頻率、社會網絡學習和政府補貼政策對農戶新技術的采用及采用程度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交流只是社會網絡學習的方式之一，實際觀察到周邊鄰居采納新技術而不僅僅只是聽說的農戶更可能采納新技術（D’Souza & Mishra，2018）。王格玲、陸遷（2015）將社會網絡因素劃分為網絡學習、網絡信任、網絡互動與網絡互惠等四個維度，構建相對應的指標體系，指出社會網絡對農戶新技術采納決策呈現一種倒“U”關系，即不同時期社會網絡對農業技術擴散存在不同作用。社會互動（social interactions）和轉換補貼對農戶采納有機農業技術存在影響。農戶之間的信息追隨（informational cascades）對于農戶技術感知和采納行為是非常重要的。轉換補貼可以強化農戶社會網絡中的信息外部性對技術采納行為的影響（Chatzimichael et al.，2014）。也有研究案例表明，鄰居關系對新技術投入并沒有顯著影響，跟土壤質量有關的環境擔憂會促發農戶采納新技術（Konrad et al.，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