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績下來了，班里的情況不是很理想。宋禎這次以617分的成績問鼎年級第一，這也是他上高中以來第一次成為年級第一。

周奕對這個成績很滿意，宋禎才是他理想中的年級第一。這次宋禎的排名占到了聯考全體學生的百分之三，學校對此提出了表揚，但是這次文科班的總體水平沒有發揮出來，所以周奕也算是無功無過。

但是宋禎本人卻高興不起來，他知道自己拿年級第一，只是因為何嫄不在，如果何嫄還在的話，這個第一根本輪不到他。

這幾天聞虞楚也沒有來上學，宋禎身邊的位置空著。他有時看向那張空書桌時，回想起平日里何嫄把頭放得很低，幾乎要埋到校服的領子里，然后就是一聲不吭地學著自己的習。宋禎知道，每天上課講的那點內容，何嫄早就聽會了，她喜歡鉆研一些難題，或者是超前學習，在期末考試前的兩個月，她就把整本書的內容給學完了。

但即便如此，何嫄還是不停地刷題、寫筆記，她畫過的思維導圖裝滿了兩個文件袋，摞起來有七八公分那么厚。宋禎并不明白何嫄這么做是為什么，她為什么不和同學們去聊天呢？她為什么不去看一些閑書消遣消遣呢？她除了學習還有其他什么愛好嗎？

宋禎無從得知。他也從沒有鼓起勇氣去詢問何嫄，只是機械地模仿著她努力學習時候的樣子，但卻終究趕不上她。

現在何嫄不見了，坐在這個座位上的是聞虞楚。聞虞楚這次考了551分，是班里中游的水平。這個結果是出乎宋禎預料的，他本以為聞虞楚的水平只是文科平行班的水平，甚至還不如平行班的一些學生。

他想起來，似乎聞虞楚課堂也并不是總在劃水摸魚，只要她不困，就會攤開課本看，拿著熒光筆在書上畫一畫，偶爾會記兩筆筆記。

那時候，宋禎總以為她是在應付，或者只是做做樣子，沒想到她真的學進去了。

但宋禎又想到了聞虞楚的答題卡，上面怎么看怎么像是“我會但是我就是不把它寫完”，如果照這么說，那她的水平應該遠遠不止551。

“究竟是為什么呢？”

曹嘉欣在公司里看了聞虞楚考核的視頻，看著她跳舞雖然不協調但是卻迷之自信，就轉身動作還算得上是干脆利落，突然覺得有些發愁。

公司現在是打算刁難她，如果下半年手里的藝人再搞不出來什么可觀的業績，降薪談話警告一條龍。

現在星藝跟風要推出女團，到底是要在公眾眼里刷存在感，但如果出來的女團質量不高，到最后可能還是招來一通罵。

一邊是公司的前途，一邊是自己的前途，曹嘉欣開始掂量了。如果聞虞楚沒有被選上，她大概率會找負責人吃頓飯，再說頓好話，送點小禮物，把聞虞楚硬塞進去，這樣能保證她工作不丟。但曹嘉欣也不傻，是人都能看出來，聞虞楚作為簽約藝人，水平連練習生都不如。

而且公司都給這女團定位好了，五個人，主唱主舞rapper創作還得有一個全能ace。這幾個定位哪一個都不適合聞虞楚，她就適合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展示自己。要是聞虞楚以此出道，肯定會被刁鉆的看客一頓狠罵。

但要讓她以模特身份出道，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星藝旗下的簽約模特大概有近五十人，而且星藝就是以模特經紀公司發家的，像曹嘉欣在做經紀人之前就是模特出身。現在公司主要捧的，就是那幾個，數來數去一只手都用不了，剩下的基本上都埋沒人海了，沒事拍點小平面，在不知名雜志封面上露露臉。

所以現在，如果聞虞楚想火，女團就是她的唯一出路。

曹嘉欣現在頭都大了，她已經把自己所有的賭注都壓在聞虞楚身上了。坐在辦公桌前，她咬咬牙，決定上去問一問負責人具體情況，看看有沒有賄賂的機會。

正在曹嘉欣穿起外套準備上樓，辦公室助理小劉突然進來，大聲喊著：

“嘉欣姐在不在？李主管要找你！”

真是好巧不巧，李主管，李政，就是這次女團項目的策劃人及負責人，但同時也管著公司里一些別的事務，其中就有對各個經紀人的監察工作。

所以，這一上樓，要么就是好消息——聞虞楚被選入女團了，要么就是壞消息——曹嘉欣最近工作上出現了問題要被警告。

當她踩著高跟鞋打開電梯門的時候，頗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架勢。

要讓曹嘉欣說，公司中層里面她最討厭的就是李政，總覺得他過于勢力，明明手里的權利不大，卻總愛要挾人，恨不得全公司的員工都跑來拍他的馬屁；一遇到領導，李政又開始夾著尾巴做人，自己干的工作無關緊要，但吹牛功夫了得，把幾個高層給唬得云里霧里。

曹嘉欣一看見李政那張臉，心里想的拍馬屁的話全都憋回去了。這個李政，年紀不算大，長得也不丑，算是中青年才俊，跟那些中年禿頭啤酒肚比起來簡直不要太好看，但就是憋了一肚子壞水兒。

“小曹，我看到你手底下的新人參加我那個項目的選拔了？”

“啊....”上來就明知故問，讓曹嘉欣恨不得揪著他領子問“到底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

“我這兩天和幾位負責人聊了聊，選出來了六個人，還是得劃去兩個。”李政把一張名單掏出來拍到了桌子上，上面用藍色筆圈出來了六個人的名字，其中就有聞虞楚。

曹嘉欣這會兒明白了，李政八成是準備拿著個跟曹嘉欣談條件了。她想了想，最近公司好像要提拔一批中層，業績占百分之六十，還有百分之四十是讓人投票。李政是負責管經紀人業務這一片的，參與投票的自然是各位經紀人。估計是他那百分之六十跟別人比不了，才準備在這百分之四十上下功夫。

一想到這里，曹嘉欣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想自己怎么攤上了個這樣的領導。

“上面這四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這兩個我還在猶豫，”李政用筆點了點聞虞楚和另外一個女孩的名字，“聞虞楚的表演我看了，業務水平實在不敢恭維，下面那個女孩業務不錯，三年前就在公司當練習生了，今年已經二十歲了。”

這什么意思，就是說聞虞楚樣樣都沒人家好唄。

”那李主管的意思是....“曹嘉欣的潛臺詞是，你快點說條件吧。

“我要和你說的是，其實我已經有打算了，”李政雙手交叉墊著下巴，直勾勾地看著曹嘉欣，“你要知道，我們公司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捧過新人了，既然要捧，肯定希望能有爆點。”

曹嘉欣沒有說話，還在琢磨這句話里有什么隱藏含義。

“這四個女孩，曾弈茗的業務在咱們公司這個年齡段的藝人里已經是到頂了，沒人比她強了；蘇芷蕓之前參加了大火的節目拿了名次，自帶流量熱度；翟安專攻聲樂，之前在各種平臺拋頭露臉，也積累了一定的人氣；傅書暢是新生代rapper，剛滿16歲，還大有可為....“

李政把這四個已經定下的人選從頭到尾點評了一遍，就等著這兩個待定的了。

“我看這個米思思，業務不錯，熬了三年也應該出頭了，但是我觀察她一段時間，發現了她有一個致命缺點。”

“什么缺點？”曹嘉欣突然好奇。

“這些年公司不碰她，大概是心里有怨氣，但也不敢說，她就開始找準一切機會推銷自己。業務上進步不大，社交倒是很頻繁，三天了兩頭找攝像師給她拍寫真，之前公司無端被黑，連這種熱度她都要蹭，想要圈路人粉，這樣并不是一個藝人應該有的表現。”

李政喝了口茶，想了想，終于開始點評聞虞楚。

“小聞這個姑娘，雖說業務差得遠，但長相很出眾，既不是那種爛大街的網紅風格，也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萌系風格。如果好好包裝一下，她絕對能讓人眼前一亮。”

“最重要的是，”李政頓了頓，“她有自己的風格，看上去冷靜、沉穩，但偶爾也有活潑的一面，這是非常適合舞臺和熒幕的。并且她看上去也不浮躁，有一種’美而不自知‘的感覺，我有預感會成為賣點。”

曹嘉欣猛地抬起了頭，看著李政。

“我打算給她一次機會，讓她跟著團隊參加下半年的’少女制造‘”，李政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當然這也是給你的一個機會，你也知道公司一直以來沒有明文的各種規則。”

曹嘉欣聽完瘋狂點頭，心想先拿著這個機會再說。于是她乖乖地站在那里，等著李政開始說投票的事。

“怎么了？還有什么問題嗎？”李政看她還不打算走。”

“不不不，我在等李主管繼續交代任務。”

“沒什么任務了啊，接下來就等著公司發企劃書吧，你的郵箱不是還是以前的那個？”

“對對對，還是那個。”曹嘉欣這會兒心里又興奮卻又有些不放心，不知道這個狐貍心里想的是什么，“那謝謝李主管了！”

“不用謝，我這般愛才惜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走出李政的辦公室，曹嘉欣神清氣爽，等著聞虞楚從學校回來告訴她這個消息。

聞虞楚這是月考后頭一次回學校上課。先前她的成績條已經被宋禎放進抽屜里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突然出現在桌子上，被一群人圍觀。

“誒，聞虞楚學習這么厲害啊。”

“看來有人說她水平不行，是騙人的的嘍？”

“誒誒，會不會是靠考前加的那種答案群才考這么高啊，我看她平時都帶著手機的。”

宋禎剛從外面回來，恰好聽到了這群人的無聊談話。說實話，如果他不是認真看過聞虞楚的答題卡和試卷，估計也會和這群人一樣的想法，但他現在絕對不會了，反而對聞虞楚有些刮目相看。

眼看著這群人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還在各種惡意揣測。眼瞅著聞虞楚快要回來了，宋禎不想讓她聽到這些負面的話，打消她的積極性。

“你們不了解別人就別隨便亂說，”宋禎撥開人群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與其在這里揣測別人，還不如趕緊去好好學習。”

宋禎見這群人用一種復雜的神情打量著他，就又補上了一句。

“她的成績都是真實的，”宋禎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并且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厲害。”

這群人見在這沒什么意思，就自討沒趣地走開了。但沒想到的是，人群散去，宋禎抬頭看到了帶著口罩背著書包的聞虞楚，她站在原地似乎入定了一般，不肯回到座位。待她緩緩回過神，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緊緊地咬著下唇，像是在下定什么決心。

“那個....”聞虞楚緩緩開口，“謝謝你對我的肯定。”

宋禎在那邊沒什么反應，好像在裝作沒聽見一樣。他只是用書半遮住臉，在聞虞楚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