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籠子里的公雞就扯著脖子啼鳴起來，將草堆里好不容易睡過去的女孩驚醒，她揉著眼睛瞪著那道緊閉的木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女孩面前擺滿了一根根整齊有序的稻草，門才重新從外面打開。

她抬起臉看著開門的人，竟然是掌柜的那個紈绔兒子！

這倒是讓女孩一下子詫異地從草堆里“騰”地站了起來，滿是戒備地看著他，“開了門就讓開，我要干活去了。”

男人依靠著門框，然后又嫌棄上面的灰塵，便站直了身子，邊拍著肩膀處的灰邊說：“你要是聽我的話，我可以給你好吃好喝的，總好過這破柴房?！?

女孩白了他一眼，道：“睡這破柴房，也不知道是怪誰。讓開！”

說著，她忽地沖上前，用力地推開了堵在門口嘰嘰歪歪的男人，然后趕緊逃離，逃得遠遠的。

她知道，男人女人之間的力氣差別，而且這男人手上還學了兩招，若是落到他的手里，她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只是她剛從柴房跑了兩步出來還沒站穩就遇上了老板娘。

老板娘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她鼻腔中哼著小調，倪著女孩左看看右看看，“跑什么，再跑也還不是我們悅來客棧的人，不過……”

老板娘意味不明地拖著長音，“馬上就不是了。”

馬上就不是了？這是什么意思。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老板娘每次見她就像是見了瘟神一般，不是繞著路走就是好不待見，平日罵上幾句也是家常便飯。

但是她現在，不但不罵，還笑臉相迎，這更讓女孩心驚膽戰起來。

老板娘早上的話一直縈繞在女孩的耳邊，搞得她做事完全沒了心情，做什么錯什么。

剛才被老板娘發現，又被抽了兩鞭子。

她蹲在灶前，將手里的柴火放進灶口，兩眼呆滯。

“喂喂喂?！?

門口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嚇得女孩手里一抖，掉落在地上的東西發出清脆的響聲，她低頭一看，臉色瞬間變了。

手里的柴火什么時候變成鍋鏟了？要是老板娘發現，她的皮估計得掉一層。

女孩將視線投向門口的男人，是那個“守財奴”，她本是在心里這樣喊，可嘴上沒想到也這樣說出來了。

東方斯月眉頭輕佻，“守財奴？誰，我嗎？”

女孩低下頭沒說話，她還欠這個男人錢呢，把他坑的不小，此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吧。

常言道“言多必失，惡人死于話多”。雖然她不是惡人，但也盡量閉嘴吧。

繼續加柴火，鍋里的水開始逐漸冒出熱氣。

見女孩閉口不答，東方斯月看了看廚房外頭沒人，這才沒有顧忌地走進來，蹲在女孩邊上，“老板娘今天早上找過我?！?

果不其然，女孩心頭一緊，瞥了一眼東方斯月，依舊不說話，但那雙驚慌失措的大眼睛已經足夠發話——她找你做什么？

東方斯月拿過女孩手里的柴火替她忙活起來，臉上風輕云淡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欠我五十兩銀子，還不起的話就只有賣身了。老板娘說要把你賣給我，一百兩。”

“你答應了？”女孩看著他不太會做勞務活的樣子，鍋底下的柴火堆得亂麻麻的，就像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東方斯月回答的干脆：“沒有?！?

“為什么？”女孩疑惑。

她的確不值得任何人出錢，一來不會絕世武功，二來不會吟詩作對，三來手無縛雞之力，換做誰都不會買這么一個丫頭回去的吧？

除非……像掌柜兒子那種心懷不軌，想要占取她身體的人。

但是，面前這個男人除了張口閉口就是那五十兩，其余也沒什么讓人厭惡得地方。

他沒有答應老板娘的交易，不禁讓女孩心里莫名地落下一陣失落。

忽然地，她很想在他的面前展現點什么，證明自己并不是那么沒用。

東方斯月偏過頭看著她那張被煙熏得有點黑漆漆的小臉，心里忍不住笑出來。

湊近了她，“你很想跟我走？”

“咚”的一聲，女孩慌忙地往后躲，也不知道躲什么，頭一下子撞到了后面的墻壁上，疼的她齜牙咧嘴起來，抬著手不停揉著后腦勺。

她腳踝上的鈴鐺響了兩聲，東方斯月看過去。

過了會兒，他收回視線重新換了個話題，“你是掌柜的收養的？”

女孩見東方斯月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才慢慢挪過來，繼續加火。

她哽咽著回答：“我從小無父無母，流浪到這個地方，沒錢吃飯就快死了，掌柜的看我可憐就給了我一個饅頭，我開始以為這是個好地方，時間長了，卻發現我只是從一個狼窩掉進一個豺窩而已，再也逃不出去了?！?

女孩講述著自己可悲可憐的身世，說的有鼻子有眼，末了，還吸了吸鼻子。

沒聽見身旁的男人做出任何反應，她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

此時，東方斯月正用一副質疑的眼神看著自己，顯然不相信她剛才的所訴。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袍子，長袖一甩，女孩的鼻息間，驟然涌來男人身上那股清香好聞的味道。

他開口道：“可是老板娘說，是你自己把自己押在這里的，因為你吃霸王餐，沒錢付！”

女孩的臉頓時紅了起來，敢情自己剛才在這個男人面前，是演了個雜耍，還把自己演黃了！

他明明都知道了，卻還要跑到這里問她，這是何用意？

女孩生氣了，干脆扭過頭干自己的活，“廚房重地，閑人免進，出去！”

她拿起一根棍子狠狠地敲了敲男人的腳邊，趕他出去。

東方斯月好笑地點點頭，識趣地離開了。

傍晚吃飯的時候，東方斯月從客房下來，準備把手里的點心帶去給女孩吃，卻不料正巧又遇上老板娘在收拾她。

不知道這丫頭這次又闖什么禍了，她略有些狼狽地倒在地上，旁邊一盆水灑了滿地。

“信不信我將你賣了！”

老板娘再次恐嚇她，想起早上沒能把女孩賣給東方斯月換個好價錢，她就生氣得很。

定是東方斯月看出了，這臭丫頭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所以才不肯要，就算是降價到八十兩，他也笑著拒絕了。

這終歸到底，都怪這臭丫頭壞了她的好生意。

越想越來氣，老板娘抓起地上的木棍就要朝女孩身上打，“掌柜的今天出去收債去了，誰也救不了你，你這個小狐貍精、瘟神！”

東方斯月冷著一張臉，眼明手快地走過來，攔住了落下的木棍，緊緊抓在手心里，笑著對上老板娘慍怒的臉，“賣給我吧。”